一一二、訪杜紹彭
我六十歲那年，陳老東家寫信介紹我和張雅軒赴安達縣，往訪東北大慈善家杜紹彭。臨行時，陳老東家贈送旅費，我謝絕說：「我從來不帶盤纏，有火車票就好。」我和張雅軒在安達站下火車（距安達縣城六十華里），到慈善會借宿，管事人不肯收留。我說：「北大荒任何人家，都可憐窮人，肯留討宿的，何況這兒是上佛留下的道場！」管事的問：「你們是那裏人？」我說：「我是朝陽人。」管事的說：「朝陽人沒好東西，快去！這裏警察有命令，一概不許留外來人。天快黑了，你們趕快找店去住！」我說：「朝陽人多啦，但並不全是壞人。我是六家子宣講堂的，我們本是一家人，今天要是走出去，豈不傷了同道的義氣，無論如何我們也要住下。」管事的說：「我們已經吃過飯了。」我說：「有剩飯就好，實在沒有，餓一頓也沒關係，明天早晨再吃。」管事的給我說的無法，只好勉強留下，叫人去買點麵條來。夥友林玉說：「沒人給你們煮。」張雅軒笑著說：「沒關係，我們自己來。」就到?房去燒水，林玉生氣又把麵條扔到院子裏去。我哈哈大笑，到院中把麵條拾?來說：「?對不起你，我們吃完了，給你把?房收拾乾淨，你不要生氣。」晚間，我隨便講道，大家聽了都很歡喜，只有林玉心裏不服氣。我說我們會講病，第二天一早，他就去找來病人，叫我們講。我和張雅軒，講一個好一個。病人們出去一宣揚，不幾天就哄動了安達站。管事人向我道歉說：「前幾天不肯留你們，是因為過去一個朝陽人討宿，把會裏的衣物都偷走了，幸虧你大度包涵，不然豈不失之交臂。」我說：「慈善界又有什麼說的呢？初見面難免不這樣。」我常說天加福是逆來的。要不是林玉反對我們，找來病人，怎會講好這許多人呢？這?總算露臉，豈不知露臉是擠兌出來的。後來在安達站慈善會，成立了女義學，林玉在義學當庶務（工友）。張雅軒介紹司佩義女師和他崇儉結婚。司老師這一就下，使林玉萬分感激，一心向道，竟變化了氣質，見人先笑後說話。俗語說：「能容德乃大」，張雅軒一生像這樣的義行太多啦！
一一三、杜紹彭來迎
我和張雅軒講病的事傳到杜紹彭（四省慈善會黑龍江省分會會長）耳?裏。他把管事的找去問，會講病的是什麼樣人？管事的說我是個莊稼老頭，穿的很襤褸。另一個姓張的，是大個子、團臉，穿著藍布大掛（長衫）。杜紹彭便坐馬車來到慈善會，一見面就說：「您是王善人吧？」我說：「是的。」他又說：「那麼這位是張學董啦！」張雅軒問：「你怎麼知道我呢？」杜紹彭說：「我接著陳會長來信，說二位到安達來了。所以我特意由縣城趕來歡迎，沒想到你們先到了這裏。聽說林玉很不知好歹，太對不起二位啦！」便請我們到杜家開的安達站百貨商場招待。杜紹彭問我說：「自古以來，人生病要吃藥打針醫治，您怎麼學會的講病呢？」我說：「我聽善書上說，楊一守墳，守出一窖銀子。我不想要銀子，我的家鄉地瘠民窮，治不起病，我才在守墳時立志，格悟講病，那知格悟到一百天，?就靈了！」杜紹彭說：「?奇怪！病怎能講好呢？」我說：「人的性是管命的，心是管身的。藥能治身病，治不了心病。話是開心鑰匙，若說中病人的心坎，病就會好。最要緊的是把心死了，人心死，道心生。人能把心放下，病就好啦。」杜紹彭說：「對呀！我前年身患重病，醫生說是絕症，治不好啦！叫我想吃什麼就吃點什麼吧！我一想，人死萬事皆休。便把家事、櫃事完全放下，一心等死。沒想到不但沒死，反而好啦！」張雅軒等我們說完話，才把陳老東家的介紹信交給杜紹彭。這一年，杜紹彭和王麟閣（名紹維）等，在安達縣和安達站等地，成立了四所男女義學。杜家燒鍋（釀酒工廠）並設立貧民工廠，半工半讀，山東張雁喬當廠長。
我在安達講道，告訴大家，天時已到了女子應運行道的時侯，今後要有許許多多明道的婦女，遊行講道，才能領起風俗，挽正人心。於是，杜家燒鍋，大內善東杜朱玉珊，自備糧食車馬，隨同王白守坤，遊行各地講演，備受歡迎。
六月我又到懷德縣順山堡男義學主持暑假講習。
【註】：杜紹彭為義務學時三大善東之一，因之善人稱他為杜二東家。
一一四、先天姑娘侯向琳
我見東三省女義學，雖然成立很多，可是始終沒教出明道的人，才在郭家屯女義學?辦講習班，調東三省各義學老師和善東們參加講習。袁殿文校長當班主任，我親自主講。講習期間，學員不許外出，休息時也不准說閒話、看閒書，好能專心悟道，這叫「蓋鍋」，像蒸包子似的，蓋住鍋，不漏氣，才能蒸熟。
袁殿文校長是海城縣人，本是鄉下女子，身強力壯，二十二歲才入義學讀書。當時，老師和學生們，只知重視學問，不注重講道。日間上課，我只好在課後教住宿生講「姑娘道」。我先講一遍，叫學生們學?講。學生們都害羞，不肯講。袁殿文忠厚老實，認?的學?講：「姑娘（閨女）性如棉、志為根，心存?人好處，身有補助力，以提滿家為己任，作一家的貴星。我這塊棉花，雪白漂亮，不論貧人富人，做棉衣穿在身上，保管溫暖。」說得同學們哄堂大笑。她自己也樂了說：「我這麼不會講，都把你們講笑啦，妳們都比我強，怎麼不肯講呢？」我見她天性淳厚，沒有心機，便領她到吉林省，派在德惠縣女義學當校長。袁殿文說：「我識字不多，怎能當校長呢？」我說：「不用妳教書，妳專心格悟姑娘道就好了。」袁殿文自從擔任校長，便在鈕扣上縫一個小棉花團，為的穿脫衣服時摸到，好忘不了姑娘性如棉。因為她格悟明白了姑娘道，我才選她當班主任。
侯向琳女老師是吉林省德惠縣人，黑林子女義學畢業後，在義務學任教。遇?位苛薄吝嗇的善東（?學董）
，每天給老師吃剩飯。（義務學老師為義務職，僅由立學的學董供膳宿，及少數的衣履費，故又稱學董為善東。）天熱時飯都餿了，侯向琳立志忍受，毫無怨言。他嫂嫂聽說此事，問她，她說沒有這事。她嫂嫂特意在吃飯時，到義學查看，她見嫂嫂進校門，便將飯藏起來，說是已吃過飯。這次講習時，她聽我講：「姑娘性如棉，志為根，心存?人的好處，身有補助力，以提滿家為己任，做一家的貴星，人要是在正面找不?人的好處，由反面去找，就能得道。用志當人的人，遇著逆境，一點說也沒有，甘心忍受，這叫德性，才是?性如棉。天性像棉花似的，雪白淨亮，溫溫暖暖。用它紡線，?長不斷，像人一樣的?有義氣。用它織布，平平正正，像人的品行端正。只知為人，忘了自己的利害得失，這叫不破本位，當體成?。」侯向琳聽到此處，大笑不止。同學們驚慌，不知她怎麼啦？我說：「她化性了！」便叫袁殿文扶她到宿舍靜養，只准袁殿文一人照看她，不准其他人接近。（因化性的人性子清，聽稟性大的人說話的聲音像打雷似的受不了。）袁殿文每天給她講姑娘道，一星期後，侯向琳變化得舉止文雅，風度嫻逸，語音溫柔動人，真像脫胎換骨一般。侯向琳化性後，接?王栽貞、劉素荃、孔貞一（名守賢）、劉金孝慈等十餘人，也相繼化性，變化了氣質。化過性的人，氣質溫柔，大開智慧，講起道來，口若懸河，似有神助。她們都立志獻身公益，幫助我講道興學，提倡婦德女道。她們?夠得上大同先導，後世的模範了。侯向琳化性後，擅長講「姑娘道」，化人無數。所以我稱她為「先天姑娘」。
【附記】張學董誓死辦學
海城縣騰鰲堡淑貞女子義務學校，因擴建校舍，負債萬餘銀元。張雅軒學董，在一九二二、三年，兩度赴北省募款，均無結果。一九二三年冬，年關在?，債主紛紛追討。張學董無法應付，便暗自下定決心，在大河鑿一冰窟窿，如果臘月二十三日過小年，再無辦法，便投河自盡。台安縣朱恕忱學董，趕大車到騰鰲堡鎮糴糧，住在學校，問起校債。張學董說：「到二十四就有辦法啦！」當時朱學董信以為?。賣完糧返家後，夜晚失眠，越想張學董的話越可疑。次日一早，又赴母校，問張學董說：「你說二十四有辦法，是誰送錢來呢？」張學董不能答。朱學董說：「王善人沒有消息，北省也沒有人來，我相信沒有人送錢給你。今冬我賣糧，還有五百塊錢，先給你救急吧！」張學董不敢接受。朱學董說：「我不是為別的，只為了你棄產興學，略表心意就是了。」同一天，高正午學董也因前夜睡醒一覺，想起校債，翻來覆去，無法成眠，感動他太太，拿出私房錢，送來學校。張學董說：「看起來是?有天理！」便領他們看鑿好的冰窟窿說：「過了明天再沒辦法，這裏就是我的歸宿！」?人聞知大驚，公推高正午學董赴北省，請善人?來設法。高學董到郭家屯找到王善人，聽先天姑娘侯向琳講一堂姑娘道，便連聲稱贊說：「好！母校再拉（欠）兩萬元饑荒（債）也不要緊，善人?教出明道的人了。」王善人便聲稱，來年正月在海城母校，開興學大會，要學「羅成破孟洲」，化清母校的校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