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教真派

第三章 定神凝氣

  靜者,定靜也。何為定靜?吾人於日理萬機之餘,須定靜其心。何以定靜其心?其道有四:

  一曰 坐功  二曰 定氣  三曰 凝神  四曰 養丹

分之言四,合之乃一也。一者何?凝氣也。茲晰言之。

 

一曰 坐功

  坐功者,靜坐之功也。問:當用何法坐?答曰:不必拘法,可隨身而坐。問:坐以何時為佳?答曰:不必拘時,宜隨時而坐。仕問:隨身而坐,即無樣乎?答曰:有。問:何樣?答曰:一為盤膝坐,一為垂膝坐。問:既坐當何如乎?答曰:用功;問:何為用功?答曰:修道;問:何為修道?答曰:二目虛縫、心沉氣潛。問:即如是,又當何如?答曰:修功。問:何為修功?答曰:去念、去慮、去思、去意。問:若不能去,當用何法以除之?答曰:念真言。問:何為真言?答曰:《太上感應篇》。問:何為《太上感應篇》?答曰:余賜後世去念、去慮、去思、去意之真言也。問:此書亦修道之書乎?答曰:非,世間無修道之書;凡名曰修道之書,皆道教修功之孽書也。問:此真言是何書乎?答曰:孔教盡倫之書、佛教修善之書、道教修功之書,所載皆存好心、行好事之言也。書只四段真言,誦熟此言,然後合目默誦,以去其念慮思意可也。

問:默誦果能去淨乎?答曰:否。問:何也?答曰:初誦則心在斯,誦久,心則不知去何所矣;雖腹中之言,仍是真言之字,而心已跑矣。問:又當用何法乎?答曰:久,久久焉則不跑矣,跑則返之,返之又跑,跑又返之,日積月累,心猿可拴矣。問:隨時而坐,以何時為佳?答曰:子、丑、寅、卯、辰、巳、午、未、申、酉、戌、亥,無時不佳。問:各種道書,有五夜采陽之說,采陽雖非,五夜乃人神交感之時、陰陽變轉之會,氣清人靜、神爽心寧,其時不為佳乎?答曰:甚謬,孽書之言不必談,後條駁暗鄉章,你去細觀自曉。總言之,無事則坐可也,是為坐功。

 

二曰 定氣

問:念去、慮去、思去、意去,在能去不能久去,能久去不能永去之地步,當何如乎?答曰:定氣。問:何為定氣?答曰:氣者,吾人之呼吸也。當初念真言之時際,不知呼吸何在,粗乎微乎,無從覺也;及念真言之功久,去念之功稍有把握,其心稍知靜鄉,其時呼吸之粗微,則有覺矣;既有覺,當知定。問者曰:何為定?是用法以調氣乎?答曰:謬,此說何來?問者曰:吾觀各道書有之。答曰:孽書孽板,汝不知焚,何能修道?定者,定住之謂。問者曰:何為定住?答曰:人一身之呼吸,五官百骸無不傳到,人若神荒於外,則不覺也。今坐功既久,念去心靜,人之一身,五官百骸,皆隨之而得定靜;既皆定靜,呼吸不必仍若神荒時之來往,不得稍停也,自當稍慢其呼吸,是為定氣。問:何以稍慢?答曰:如水之平而不動,不必有意使平,即能自平矣。問:平時有呼吸乎?答曰:有,清虛之呼吸矣,一呼吸並覺得週身暢快之極。問者曰:何也?答曰:五官靜,百骸靜;氣息靜,心地靜;其一呼吸,有補五官百骸之真養,又焉能不覺暢快乎?是為定氣。

 

三曰 凝神

問:心已靜、氣已定,其時當何如乎?答曰:凝神。問:何為凝神?答曰:神者,心中之識也,未用功時,神荒於外、氣浮於中,心地間,念慮思意結成一團,又何能察所謂神乎?今既念慮思意已能去,呼吸來往已能定,此時心地間已將結成之團化開無有,空此心地,神住中矣。問:有知乎?答曰:有知。問:有何知?答曰:知默誦真言之人是何人;知默誦真言之識,是何識矣。知誦是何人,是由何處之識來誦,是為知神。問:既知當何如乎?答曰:凝神。問:何為凝神?答曰:凝而不散也。問曰:凝而不散,吾有擬料,殆道書所謂煉嬰兒之法乎?答曰:何為煉嬰兒?問者曰:嬰兒者,心神也,煉之如懷胎然。答曰:謬!孽板孽書誤煞多少正人!神者,識也,人身之至寶也,庸人散之於外、耗散不惜,故童年一過,靈覺漸衰。今於坐功定氣之餘,既得知此寶,當凝之不使外散。問:何以凝之?答曰:守護之也。問:守護即為凝乎?答曰:守護不凝,能守得住乎?問:何以凝之?答曰:舉五官百骸之靈覺,皆取來團聚於心間,不使外散,是之謂凝。問:有憑乎?答曰:有憑。問:何憑?答曰:果能舉渾身之靈覺,皆不使散,團聚於心地間,必覺得似睡若醒、似醒若睡,不知天在何所,地在何方;吾是人乎?吾是鬼乎?吾有身乎?吾無身乎?皆不曉矣,是為凝神。問:此境如是,久焉又何如乎?答曰:凝久神聚,不過一小時,則五官百骸,必仍取其靈覺以分散之,是乃天然之一開也。問:開時何知?並有何景象?答曰:覺得遍體空虛,神清氣爽,服得一次萬年真壽丹也。是謂之凝神。

 

四曰 養丹

  問者曰:養丹,吾素有把柄。答曰:是何把柄?問者曰:道書有由精化氣、結成丹元之說,不破身、保丹田,其斯之謂乎?答曰:謬!孽書孽板,妄著修功法術,不知丹法,亂說丹田;後天米谷之精,洩之無慮,何關真丹?不必深辯,可深一歎,誤盡蒼生無活路,養成濁魄困幽山。丹理盡掩,誰實使然?丹元丹田四字,釀成無邊孽案,不暇細論,去看暗鄉之章。問:既如是,何為丹元乎?答曰:丹字則可,不必加一元字。問:何為丹?答曰:丹即神,神即丹也。問曰:前條已言神,神即是丹,此條又何必另言養丹乎?答曰:甚有別。問:何別?答曰:別中有別,有別之中又無別。問:何故?答曰:甚好懂!神凝,是舉渾身五官百骸之靈覺,皆聚之於心地,全靈聚之於心,即可無識無知,此境能時時有乎?時時到乎?問者曰:如此等境界,一日之間實不能一坐即得到是境。答曰:既不能常到是境,不到是境之坐當何如乎?惟有養丹而已。況凝神之境,絕非有意去凝,實不知不覺、無意間到得是境。至靈覺分開之時,方知吾適才嘗得凝神之一境矣,在凝時原不曉也。由是觀之,凝神是不知由何而到得的,尋常坐功,可不求得之哉。求得之功,即是養丹。

  問:養之當用何法?答曰:法字謬,即坐功定氣神也,三條合一,即是養丹,何必又言法乎?謬甚!問者曰:古人云盜丹,何說?答曰:不懂。問者曰:何古人立是言乎?答曰:造孽。問者曰:古人不能無所見,亦不能無實理,余有悟會,不知是否?答曰:試言之。問者曰:人有靈慧,生物無靈慧;生物無靈慧,他亦知煉,其煉是丹。丹煉久,能出竅變形,見人有煉成之丹,則設法盜之;盜得此丹,省他修煉之力,其理是否?答曰:是見何書?問者曰:余聞是言久矣,恍惚亦為有理。答曰:盜人之丹是何丹?問者曰:盜人之丹,乃人保精煉氣所結之一質也。答曰:是說則合理矣。你是人,你不修養人之至寶,你要煉生物無靈無慧之濁物,不被他盜又何待乎?問者曰:余聞人言之,先煉精氣,結成元丹,壽保千年,然後積功累行以明性,亦是一法,合乎?否乎?答曰:何書言之?問者曰:余問是言,只為考理,願聞指教。答曰:人為萬物之靈,靈為人之至寶,不養人之寶,先煉物之濁,煉成物濁,反曰得壽千年,吾不懂壽從何得?壽者,陽氣陰氣聚此靈寶,不散之謂也;今煉精煉氣,結成濁物,壽從何永?其理實無可考。

  以佛教論之,數滿,閻王當收其陰陽二氣,未聞曰:此人已煉成丹,不能收入陰府。證之佛教,其永壽為瞎說,一也。孔教曰:及其老也,血氣則衰。知老必衰,則有養身之道;養身之道,不外節其飲食、調其寒暑、少其念慮、均其勞逸,雖後天得如是之保養,並古人得獨厚之體質。而史書載曰:舜王百有十歲,夫以大智之舜,生遠古樸誠之時,得宇宙始辟之氣,為教育後世之遠祖,其後天之養當較晚近薄弱之質,愚濁之夫,恃修恃煉者,應有據矣;而壽僅能百有十歲,其永壽之理,證之儒門,又為瞎說,二也。一如佛教因果之理可考,一如儒教調養之法可稽,長壽長生皆屬虛談,何煉濁氣煉濁精結一元丹者,獨能活千年乎?胡說之甚!不知養靈,只知煉氣,成禽成獸之道而已,又何待細辯哉?

  今恐人耗散靈識,同禽同獸,故開萬世未宣之真傳,你反要學成禽成獸之迷道,你之迷,良可笑,立斯言之罪,真無可逃。至生物盜丹之說,益不必辯,亦甚易知。何也?你學禽煉之煉,你學獸煉之煉,凡好煉之禽、好煉之獸,其煉與你相同,他較你力強、較你幻大,為何他不盜你所煉如禽如獸之丹乎?問者曰:能養靈識之丹,生物即不能盜乎?答曰:然。問者曰:何也?答曰:靈寶無形無象,天賦我之至寶,非我之陰陽二氣皆散;此寶不飄,生物又從何下手而盜之乎?問者曰:交媾不能盜靈乎?答曰:不能,失其氣而已,靈無傷、識無損。問者曰:此氣失,靈不隨之失乎?答曰:胡說!靈聚於心,附於父精母血之祖氣,失此後天運轉之生氣,又何傷所得父精母血之祖氣乎?問者曰:如是,知養丹即不必知保身矣。答曰:謬!保身是保身之道,養丹是養丹之道,二道隔絕,如天離地之懸殊。譬如人生於世,服藥可以祛疾,理也;飲食可以養生,亦理也,各不相擾。養丹,服藥之謂;保身,飲食之謂。不服藥,日日消神、日日耗靈,終久必死;不飲食,日日伐精、日日戀色,終久必枯,各不相擾也。

  問者曰:如是,餘數十年所閱道書之言,有曰修性當修命,煉氣當煉丹,甚謬矣?答曰:然。此所謂世間無道教真傳,只有些害人之孽板也。問者曰:余不明是理,天地原一大靈體也,為何留此萬卷害人丹道之書乎?答曰:你心智太死,眼界太窄,何教無此憾,豈獨道教乎?孔門有仁義道德之《論語》,偏又於後世孽人編出似是又非、似非又是之論說,害孔教之正理。

  就人之皆知者,吾舉一以告汝,如楊朱為我之言、墨翟兼愛之論,荀子性惡一說、告子杞柳之談,此皆大害孔教之理,世人所共知也。然楊朱、墨翟、荀子、告子,為孔教之罪人,此四人之魂靈當何如乎?亦居不朽之美位矣。何也?他四人性靈純粹,天性彌綸,立出異樣之說,亦為世人起見,非害世人之心也,死後乃悟矣,害人矣、害世矣、悔之晚矣。此孔教有孽書孽板之證,不第此也。

  近世巧詞奇說,愈變愈新,目孔門之道為宜古不宜今,足為今世之大害。此時之孽書孽板尚可數乎?不第此也。淫詞小說迷陷蒼生,燕語鶯歌動人愛聽,春光春色奪性愛思,此等孽書孽板之篇,多借孔孟之文字,詩書之語詞編集而成也。以上俱是孔教之孽書孽板,天地烏得而禁之乎?

  佛經真旨,印度久失。因何而失?年限太遠,印度屢被兵荒,又無高僧名賢擔荷其傳,以致真法湮沒,此時才闡。而世間孽書孽板,集成萬卷,有可超度父母之經、有可虔誦離難之經、有可造福造壽之經、有可壓邪壓魔之經,卷卷佛經皆有佛號,皆明書其詞曰:佛祖菩薩所留真法,此可知者一也。他如廟觀遍天下、淫僧滿人間,造孽造罪、言佛言經,有識者皆曰:佛教害人非淺矣!其實佛教垂世,普救萬方,何意經失真旨,反釀出種種之孽端乎?此佛教孽書孽板滿天下,天地不能禁之也。天地不能為孔佛二教,除其孽書孽板,又何能於道教獨顯其靈,一毀言道言丹之孽書孽板乎?

  故道教孽書孽板,集成萬類。此書曰:是乃某祖師修功之真法;彼書曰:是乃某祖師得道之捷徑;此書曰:是太上之真傳;彼書曰:是真廣成之實記。種種丹道,誣之曰可登天、可成神、可出凡、可入聖,引得無知愚子亂去用功,絕欲者有之,煉氣者有之,找形者有之,跌坐者有之,五夜求苦者有之,三更不寐者有之;甚至別出法門、別起名樣,皆借祖師二字以迷世人。孽板孽書造成無邊孽案,孽人孽事,結成無數孽緣。天不能於道教獨顯其靈,一焚萬卷丹道之孽板,只是各門祖師各立苦願,願投塵世,去挽無邊孽傳。醞釀至久,遂開萬世未宣之真法,續成此編,示人養丹,你何不速悟,燒盡丹書道卷,遵此心傳,是謂之養丹。

  四端修功為道教立基之始,遵此修之,自得道教之實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