觀天之道,執天之行,盡矣。
天有五賊,見之者昌。五賊在心,施行於天,宇宙在乎手,萬物生乎身。
天性,人也;人心,機也;立天之道以定人也。
天發殺機,斗轉星移;地發殺機,龍蛇起陸;人發殺機,天地反覆;天人合發,萬化定基。
性有巧拙,可以伏藏。九竅之邪,在乎三要。可以動靜。火生於木,禍發必克,奸生於國,時動必潰;知之修練,謂之聖人。
天地萬物之盜;萬物人之盜;人萬物之盜也。三盜既宜,三才既安。故曰:食其時,百骸理;動其機,萬化安。
人知其神而神,不知其不神之所以神。日月有數,大小有定,聖功生焉,神明出焉。其盜機也,天下莫不能見,莫不能知。君子得之固躬,小人得之輕命。
瞽者善聽,聾者善視。絕利一源,用師十倍;三反晝夜,用師萬倍。心生於物,死於物,機在目。天之無恩而恩生,迅雷烈風,莫不蠢然。
至樂性餘,至靜則廉。天之至私,用之至公。禽之制在氣。死者生之根,生者死之根。恩生於害,害於恩。愚人以天地文理聖,我以時物文理哲。人以愚虞聖,我以不愚虞聖。人以奇期聖,我以不奇期聖。
自然之道靜,故天地萬物生。天地之道浸,故陰陽勝。陰陽相推,而變化順矣。
是故聖人知自然之道不可違,因而制之。至靜之道,律曆所不能契。爰有奇器,是生萬象。八卦甲子,神機鬼藏。陰陽相勝之術,昭昭乎進乎象矣。
經名:黃帝陰符經疏。原題唐李筌疏。據《道藏提要》考證,應為宋人取李筌《陰符經序》與袁淑真《陰符經集解》合編而成。三卷。底本出處:《正統道藏》洞真部玉訣類。參校本:《叢書集成新編》所收夢華館本(簡稱夢本)
黃帝陰符經疏序
少室山達觀子李筌,好神仙之道,常歷名山,博釆方術。至嵩山虎口岩石壁中,得陰符本,絹素書,朱漆軸,以絳繒緘之。封云:魏真君二年七月七日上清道士寇謙之藏諸名山,用傳同好。其本糜爛,應乎灰滅。筌略抄記,雖誦在口,竟不能曉其義理。因入秦,至驪山下,逢一老母,髽髻當頂,餘髮倒垂,弊衣扶仗路旁#1,見遺火燒樹,自語曰:火生於木,禍發必剋。筌驚而問之,曰:此是《黃帝陰符》上文,母何得而言?母曰:吾受此符三元六甲周甲子矣。謹按《太一遁甲經》云:一元六十歲,行一甲子,三元行一百八十歲,三甲子為一週,六週積算一千八十歲。年少從何而知?筌稽首再拜,具告得處。母笑曰:年少顴頰貫於生門,命輪齊於月角,血腦未減,心影不偏,性賢而好法,神勇而樂智,是吾弟子也。然五十六年當有大厄。因出丹書符,冠杖端,刺筌口,令跪而吞之,曰:天地相保,乃坐樹下,說陰符玄義。言竟誡筌曰:《黃帝陰符》三百言,百言演道,百言演法,百言演術。參演其三,混而為一。聖賢智愚,各量其分,得而學之矣。上有神仙抱一之道,中有富國安人之法,下有強兵戰勝之術。聖人學之得其道,賢人學之得其法,智人學之得其術,小人學之受其殃,識分不同也。皆內出於天機,外合於人事,若巨海之朝百谷,止水之含萬象。其機張,包宇宙,括九夷,不足以為大;其機彌,隱微塵,納芥子,不足以為小;觀其精微,《黃庭》八景不足以為學;察其至要,經傳子史不足以為文;任其巧智,孫吳韓白不足以為奇。是以動植之性、成敗之數、死生之理,無非機者。一名《黃帝天機》之書。九竅四肢不具,慳貪、愚癡、風癇、狂誑者,並不得聞。如傳同好,必清齋三日,不擇卑幼,但有本者為師,不得以富貴為重、貧賤為輕,違者奪二十紀。《河圖》、《洛書》云:黃帝曰:聖人生,天帝賜算三萬六千七百二十紀,主一歲,若有過,司命輒奪算,算盡奪紀,紀盡則身死。有功德,司命輒與算,算得與紀,紀得則身不死,長生矣。每年七月七日寫一卷,藏諸名山岩石間,得算一千二百本命;日誦七遍,令人多智慧,益心機,去邪魅,銷災害,出三屍,下九蟲,所以聖人藏之金匱,不妄傳也。母語畢,日已晡矣,曰:吾有麥飯相與為食。因袖中出一瓠,令筌取水。
#1旁:原作傍,據夢本改。
黃帝陰符經疏捲上
少室山李筌疏
釋題:陰,闇也。符,合也。天機闇合於行事之機,故曰《陰符》。
神仙抱一演道章
觀天之道,執天之行,盡矣。
但觀天道而理,執天之道,則陰陽動靜之宜盡矣。
疏曰:天者,陰陽之總名也。陽之精氣輕清,上浮為天;陰之精氣重濁,下沉為地。相連而不相離,故列子禦寇謂杞國人曰:天積氣耳,地積塊耳,自地已上則皆天也。子終日行於天,奈何憂乎天崩?故知天地則陰陽之二氣,氣中有子,名曰五行。五行者,天地陰陽之用也,萬物從而生焉,萬物則五行之子也。故使人觀天地陰陽之道,執天五氣而行,則興廢可知,生死可察,除此外無可觀執,故言盡矣。
天有五賊,見之者昌。五賊在心,施行於天。宇宙在乎手,萬物生乎身。
天生五行,謂之五賊。使人用心觀執,奉天而行,則宇宙在乎掌中,萬物生乎身上矣。
疏曰:五賊者,五行之氣也,則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焉。太公注云:聖人為之五賊,天下為之五德。人食五味而死,無有死而棄之者,此五賊之義。所言賊者,害也。逆之不順,則與人生害,故曰賊也。此言陰陽之中包含五氣,故云:天有五賊。五#2者在天為五星,在地為五嶽,在位為五方,在物為五色,在聲為五音,在食為五味,在人為五臟,在道為五德,不善用之則為賊。又,賊者,五行更相制伏,遞為生殺,晝夜不停,亦能盜竊人之生死、萬物成敗,故言賊也。見之者昌,何也?人但能明此五行制伏之道,審陰陽興廢之源,則而行之,此為見也;如人審五賊,善能明之則為福,德之昌盛也。又人能知五賊,藏者何也?在其心故曰五賊在心,心既知之,故使人用心,觀執五氣而行,睹逆順而不差,合天機而不失,則宇宙在乎掌中,萬物生乎身上。如此則吉無不利,與道同遊,豈不為昌乎?在仕宦之道,執仁義禮智信,則富貴榮華,豈不為昌乎?在軍旅之道,明五行逆順,則戰取必勝,豈不為昌乎?故曰:見之者昌也。但因此五行相生而用之,則為道德合於陽也;相剋之道用之,則為賊害合於陰也。故三教大師皆用理世,所立經教,只言修善而稱道德,不令修惡而稱賊害也。故知善修道德者,道也,是陽之主也;陰惡賊害者,魔也,是陰之精。除此之外,百萬經教虛廣故也。故宣尼云:一言以蔽之,曰思無邪。又曰:擇其善者而從之,其不善者而改之。此則至道也,何必廣談修習歟?合道之體,不出此門,能知天地陰陽成敗之元者,皆在《陰符》首章而盡理矣。世人見文少而言近,自不閑其要妙,亦何在三教經書廣博所陳也?故驪山母云:觀其精理,《黃庭》八景不足以為學;察其至要,經傳子史不足以為文;任其巧智,孫吳韓白不足以為奇。此之義也。
天性、人也。人心,機也。立天之道,以定人也。
言以立天定人,在乎五賊。
疏曰:夫人心主魂之官,身為神之府也。將欲施行五賊者,莫尚乎心,故心能之士,有所圖必合天道。此則宇宙雖廣,觀覽只在手中;萬物雖多,生殺不出於術內。故曰:心正可以闢邪也。
天發殺機,龍蛇起陸。人發殺機,天地反覆。天人合發,萬變定基#3。
天發殺機,公道也;人發殺機,私情也。龍蛇感公道而震;私情紊亂,天地而反覆。天人俱合於公道,則千變萬化,無不定矣。
疏曰:天含五氣,遞為生殺,自然有之。天道生殺,皆合其機宜,不妄發動。陰陽改變,時代遷謝,去故就新,此天發殺機,皆至公也。乘天威殺之機,或龍或蛇,沉隱之類皆能震起於陵陸。順天應時,暢達於其間,為乘天之機,不失其宜也。人發殺機,天地反覆者,人是五行之子,須順五氣之生殺,任陰陽之陶運,何得擅自興其生殺乎?至如世間之法,殺人者死,殺生者罪,何也?為非天之合殺,彼人奈何殺之乎?言人不合妄動殺機也。至如奸臣逆節,違背天道,反叛君親,恣行兇惡,損害於世,擅行屠戮,妄動殺機者,同翻天作地,覆地作天,如此之大亂為逆,天之大禍,是名天地反覆。此則人怨神怒,天將誅之,人共殺之,俱合其殺機,是名天人合發,萬變定基。罰叛討逆,順天行誅,皆合天殺之機宜。愜至公之正道,則萬物鹹伏,無敢妄動,名曰定基。君臣之道貴其公正,若能動用合其天機,應運同其天道,此則人安其心,物安其體,五行安其位,嶽瀆安其靈;上施道德,下行仁義,災害不生,禍亂不作,天人靜默,名曰定基。
性有巧拙,可以伏藏。
人之巧拙,不可顯露;慎之擇善,無令患生也。
疏曰:人懷性智巧拙,賢愚悉共有之。但少而言之,人有少巧智辯慧,便馳騁顯露,不料得失,顯招其咎者,何也?為不能隱密,不自誡慎,以致傾敗耳。故《道德經》云:大辯若訥,大巧若拙。其言隱密也。《易》曰:君不密則失臣,臣不密則失身,機事不密則害成。此之謂也。可以伏藏者,賢人君子縱有巧智辯慧之性、博學多聞之才,動靜合其機宜,可不為巧乎?常能隱伏,藏匿鉅細,用之恐被嫉佞讒毀,反招其咎耳。況愚拙之人,自率於心,造次興動,不自藏隱,立招禍患。賢人養道育德,巧拙之性俱隱伏於身心,然後內觀正性,外視邪淫,善則行之,不善則捨之,修身鍊行而成聖人,外人焉能知我巧拙之性乎?皆謂我天然賢聖,不知我修而致之,故曰伏藏也。
九竅之邪,在乎三要,可以動靜。
言人九竅俱邪,皆能生患,在於要者,耳目口也,切使械慎,無令禍生。
疏曰:《南華》云:人有百骸、九竅、五臟,體而存之,人稟五氣而成形,頭圓足方,四肢五臟,三魂七魄,遞生邪正,互為君臣,在身通流。運動者,九竅也。邪正禍福之急者,在三要焉,即耳、目、口也。故《道德經》云:五色令人目盲、五音令人耳聾,五味令人口爽是也。道德之士,眼不視邪色,耳不聽邪聲,口不談邪事,所以正事則視聽言談之,此名動也;涉其邪妄,悉不將心視聽言說,此名靜也。宣尼云:擇其善者而從之,此名動也;擇其不善者而改之,在此名靜也。《孝經》云:言滿天下無口過,行滿天下無怨惡者,所緣身心靜正而無邪惡,以致此也。但遇善即動,逢邪即靜,此則身無禍患,皆在耳目口之防慎。故云:在乎三要耳。可以動,可以靜也。
火生於木,禍發必剋。奸生於國,時動必潰。知之修鍊,謂之聖人。
姦火喻人之性,木國喻人之身。使人治國安身,而今姦火不發,然後修身鍊行,以成聖人。
疏曰;此一科言聖意興其喻也。為上文九邪三要動靜之宜,切令戒慎,恐未能窮理盡性,故興此火木姦國為令喻慇勤修鍊以成聖人。木中有火者,喻人中有邪惡之性、五毒之火也。太公注云:廣成子以為積火焚五毒,故知火者猛烈之氣,《書》云:火炎崑岡,玉石俱焚矣。木中藏火,慎勿鑽研,火發則木焚矣。身中邪毒,忽縱恣之,則萬善俱滅,其身潰矣。姦生於國,時動必潰者,凡有國則有姦臣賊子,包藏害心,思圖篡奪,苟欲富貴,如此之類不一,皆潛藏國中,人君不可知之。但君懷道德,臣效忠貞;時自雍和,天下寧泰。姦人徒有其心,無由妄敢興動,皆候其時,合動安得?君道失,臣道喪,兵水旱蝗,徵斂苛刻,人心變易,思亂怨上,當此之代,萬物皆有亂心,何況懷姦之人乎?又姦者不一,乘此隳敗之時,則諸奸競發,其國得不潰乎?此喻上之九竅三要、巧拙動靜也。言人有道德定慧,隱伏身心之中,諸邪淫穢僻亦不能興耳。若邪競發,則身潰矣。故以姦火藏於木#4國以喻邪正伏於身心。此唯賢哲之士通詳其文,曉達明悟,精念至道,去惡存善,是名知之修鍊謂之聖人。故曰:上有神仙抱一之道,黃帝得之以登雲天,湯武得之以王天下。驪山母云:聖人學之得其道,為順天時,則內懷道德,外任賢良,知之修鍊而成聖人,是得其道以昇雲天,黃帝是也。賢人學之得其法,為依五行之善正,不違天時,不逆地理,不傷財,不害物,富國安人,身為賢明乃得其法,道德之君,堯舜是也。智人學之得其術,為用天之道,分地之利,謹身節用以養父母,仁義禮智信,忠孝君親,貞廉不失,保其祿位,是得其術,賢臣夔龍、伊尹是也。小人學之得其殃,為將天道之氣不習善之,用以智巧辯慧之性,專事三反晝夜,煩兵黷武,陰謀屠害,苟求奢榮,傾奪於世,雖暫富貴,不思禍之將至,反招敗亡,延及後世,是得其殃也。祿山、思明篡逆悖亂之臣是也。聖母又言:此文深奧,若巨海之朝百谷,含弘萬象,妙義靈也。
此神仙抱一演道章上,一百五言,使人明陰陽之道,察興廢之理,動用其機宜,然後修身鍊行以成聖人。故曰:上有神仙抱一之道。讚曰:天道應運,陰陽至神。察其機要,存亡在身。悟者為正,迷則非真。知之修鍊,謂之聖人。
黃帝陰符經疏捲上竟
#2五:原作此,據夢本改。
#3基:原作機,據夢本改。
#4木:夢本作才。
黃帝陰符經疏卷中
少室山李筌疏
富國安人演法章
天地,萬物之盜;
天覆地載,萬物潛生,衝氣暗滋,故曰盜也。
疏曰:天地者,陰陽也。陰陽二字,洎乎五行,共成其七,此外更改於物,則何惑之甚矣?言天地萬物胎卵濕化,百穀草木悉承此七氣而生長,從無形至於有形,潛生覆育以成其體,如行竊盜,不覺不知。天地亦潛與其氣應用無窮;萬物私納其覆育,各獲其安。故曰:天地,萬物之盜。
萬物,人之盜;
萬物盜天而長生,人盜萬物以資身。若知分合宜,亦自然之理。
疏曰:人與禽獸草木俱稟陰陽而生,人之最靈,位處中宮,心懷智度, 能反照自性,窮達本始,明會陰陽五行之氣,則而用之。《周易》六十四卦、六十甲子是也。故上文云:見之昌也。人於七氣之中,所有生成之物,悉能潛取以資養其身,故言盜,則田蠶五穀之類是也。《列子》曰:齊有國氏大富,云:吾善為盜矣,天有時,地有利,吾盜天地之時利。雨澤之滂潤,吾陸盜禽獸,水盜魚鱉。吾始為盜,一年而給,二年而足,三年大禳,自此以後,施及州閭。吾盜天地而無殃咎。若人盜人之金帛,奈何無辜乎?萬物盜天地以生成,國氏盜萬物以資身,但知分合宜,亦自然之理,此萬物人之盜也。
人,萬物之盜也。三盜既宜,三才既安。
既,盡也。三盜盡合其宜,則三才盡興其任。
疏曰:言人但能盜萬物資身以充榮祿富貴,殊不知萬物反能盜人以生禍患。言上來三義更相為盜者,亦自然之理。凡此相盜,其中皆須有道,愜其宜則吉,乖其理則兇。故《列子》言:盜亦有道乎?何適其無道也?見室中之藏,聖也;知可否,智也;入先,勇也;出後,義也;分均,仁也。人無此五德而能行盜者,未之有也。此盜中之道也。向於三盜之中,皆須有道,令盡合其宜,則三才不差,盡安其任矣。皆不令越分傷性,以生禍患者也。
故曰:食其時,百骸理。動其機,萬化安。
言人飲食不失其時,則身無患咎;興動合其機宜,則萬化皆安矣。
疏曰:言人理性命者,皆須飲食滋味也。故《左傳》曰:味與道氣,氣以實志,滋形潤神,必歸飲食。黃帝曰:人服飲食,必先五味、五肉、五菜、五果,皆須調候得所,量體而進。熟則益人,生則傷臟,此食時之義也。故使飲食不失其時,滋味不越其宜,適其中道,不令乖分傷性,則四肢調暢,五臟安和,無諸疾病,長壽保終,豈不為百骸理乎?故亢倉子曰:冬飽則身溫,夏飽則身涼。溫涼時適,則人無疾疢,疫癘不行,得終其天年。故曰:穀者,人之天也。所以興,王務農;王不務農,是棄人也。人既棄之,將何有國哉?但三盜既合其宜,三才盡安其任,此皆合自然之理。然後須明君賢臣調御於世,乘此既宜盡安之時,當須法令平正,用賢使能,仁及昆蟲,化被草木,舉頭皆合於天道之機宜,則陰陽順時,寰宇清泰,使萬民之類皆獲其安寧,此則動其機而萬化安,故云:中有富國安人之法也。
人知其神而神,不知不神所以神也。
陰陽生萬物,人謂之神;不知有至道,靜默而不神;能生萬物,陰陽為至神矣。
疏曰:神者,妙而不測也。《易》曰:陰陽不測謂之神。人但見萬物從陰陽日月而生謂之曰神,殊不知陰陽日月從不神而生焉。不神者,何也?至道也。言至道虛靜,寂然而不神,此不神之中能生日月、陰陽、三才、萬物種種,滋榮而獲安暢,皆從至道虛靜中來,此乃不神之中而有神矣,其理明矣。飲食修鍊之士,明悟無為不神之理,反照正性,而修無為之業,存思守一,反樸還淳,歸無為之道,玄之又玄,方證寂默而不神,此則不神而能至神,故曰明矣。
日月有數,大小有定。聖功生焉,神明出焉。
日月運轉不差度數,大小有定,方顯聖功之力生焉,神明之功出焉。
疏曰:日月者,陰陽之精氣也。六合之內,為至道也。日月度數、大小律曆之所辯,鹹有定分,運轉不差,故雲日月有數,大小有定,聖功生焉者,六合之內,賴此日月照燭,陰陽運行而生成,萬物有動植,功力微妙至於聖一,故曰聖功生焉,神明出焉者,陰陽不測之謂神,日月晶朗之謂明,言陰陽之神,日月至明,故曰神明。言天地萬物皆承聖功神明而生有,從無出有,功用顯著,故曰神明出焉。又言世間萬物,皆稟此聖功而生,大之與小,鹹有定分,不相違越,則小不羨大,大不輕小。故《莊子》言鵬鷃各自逍遙,不相譴羨,此大小有定之義。又言上至王侯,下至黎庶,各有定分,不相傾奪,上下和睦,歲稔時雍,名曰太平。故曰:中有富國安人之法。
其盜機也,天下莫不能見,莫不能知。君子得之固躬,小人得之輕命。
盜機深妙,易見難知。君子知積善之機,乃能固躬;小人務榮辱之機,而輕命也。
疏曰:盜機者,重舉上文三盜之義也。假如國氏盜天而獲富,人皆見種植之機,不知其所獲之深理。何名為盜機?緣己之先無,知彼之先有,暗設計謀而動其機數,不知不覺,竊盜將來以潤其己,名曰盜機。言天下之人鹹共見此盜機,而莫能知其深理。設有智者、小人、君子,所見不同,君子則知固躬之機,小人則知輕命之機。固躬之機者,君子知至道之中包含萬善,所求必致,如響應聲。但設其善計,暗默修行,動其習善之機,與道契合,乃致守一存思,精心念習,竊其深妙以滋其性,或盜神水、華池、玉英、金液以致神仙。賢人君子知此妙道之機,修鍊以成聖人。故曰:君子得之固躬矣。小人得之輕命者,但務營求金帛,不憚劬勞。或修才學武藝,不辭疲瘁,飾情巧智以求世上浮榮之機;或榮華寵辱,或軍旅傾敗,貪婪損己;或耽財好色,雖暫得浮榮,終不免於患咎。蓋為不知其妙道之機,以政於此。故曰:小人得之輕命也。
此富國安人演法章中,九十二言,皆使人取捨合其機宜,明察神明之道,安化養命固躬之機也。故曰:中有富國安人之法也。讚曰: 天地萬物,陰陽四時。更相為盜,貴合天機。聖功神明,非賢莫知。固躬輕命.,審察其宜。
黃帝陰符經疏卷中竟
黃帝陰符經疏卷下
少室山李筌疏
強兵戰勝演術章
瞽者善聽,聾者善視。絕利一源,用師十倍;三反晝夜,用師萬倍。
絕利者,塞耳則視明,閉目則聽審,務使身心不亂,主事精專也。
疏曰;言人眼貪色則耳不聞正聲,聽淫聲則目不睹正色,此視聽二徒俱主於心也。道德之士心無邪妄,雖耳目聞見萬種聲色,其心正定,都無愛悅貪著之心,與無耳目不殊,何必在於聾瞽者哉?但心中納正,則耳目無邪;耳目無邪,則身心不亂;身心不亂,則精思舉事發機皆合於天道。比之凡情,十倍利益。事皆成遂,何必獨在用師。他皆倣此。三反晝夜,用師萬倍者,上雲身心正定,耳目聰明,舉事發機,比常十倍。就中更能三思反覆,日夜精專,舉事發機,比常情萬倍,何必獨在用師也?《論語》云:三思而後行,再,斯而可矣。使人用心必須精審,此之義也。所言師者,兵也。兵者,兇器。戰者,危事。處戰爭之地、危亡之際,必須三反精思,深謀遠略,若寡於謀慮,輕為進退,竟致敗亡。所以將此耳目精思,引以用師為喻,切令修鍊保護其身,非真用師也。道德之士,嫉惡如讎,知此耳目絕利之源,三反精思之義,深沉審細,理正居貞,誅鋤邪佞之賊,自固其躬久,久成道,則黃帝滅蚩尤是也。至如古今名將,孫、吳、韓、白、武侯、衛公,皆善用師,悉能三反晝夜,成功立事以致榮華,然終謂強兵戰勝之術,以為輕命之機,必也。黃帝得之以登雲天,傅說得之以處玄枵也。故上文云:君子得之固躬,小人得之輕命。
心生於物,死於物,機在目。
心貪於物者損壽,目視無厭則意荒。但戒目收心,則無禍敗之患也。
疏曰:道德之士,心不妄生,機不妄動,輒加於物情。而耽徇之人,取萬物資身養命者,亦天然之理。但不令越分乖宜,反傷其性。故亢倉子言:萬人操弓,共射一招,招無不中。招,垛也。亦云:招,箭人也。萬物彰彰,以害一生,生無不傷者,以養性命也。今代之惑者,多以性養物,不知休息。此言心生貪婪,為物所盜,使人禍敗耳。《家語》云:嗜慾無厭、貪求不止者,刑其殺之。《老子》云:知足不辱,知止不殆。可以長久。所貴知足。適其中,不令將心苦貪於物,反傷正性,必害於人。故《劉子》云:火林養鳥、溫湯養魚之義,以生於物、死於物也。機在目者,言人動生妄;心加於物者,皆由自睹而心生。故云:機在目欲,令戒慎其目,勿令妄視邪淫之色,使心於物不生妄動之機,不撓其性以固壽保躬也。
天之無恩而大恩生。
天地生而不有,為而不恃,長養萬物,不求恩報,而萬物感其覆育,自有恩生。
疏曰:天地萬物,自然有之。此皆至道之所含育,不求恩報於萬物,萬物承天之覆育,自懷恩於天。故《老子》言:生而不有,為而不恃,長而不宰。
迅雷烈風,莫不蠢然。
迅雷烈風,陰陽動用,人自懷懼,蠢然而驚。
疏曰:迅雷者,陰陽激搏之聲也;烈風者,《莊子》言:大塊噫氣,其名為風。凡此風雷,陰陽自有,本不威人,人自畏之,莫不蠢然而動,懷驚懼也。此言道德之君,撫育萬靈,同天地之不仁,則大地、人民、禽獸、草木皆自歸恩於君,感戴如天,各守其分,各安其業,無不逍遙也。明君但施其正令,以示國章,兆人睹其威命,如迅雷烈風,莫不蠢然而動,鹹生恐懼之心,各自警戒,各自慎行也。以此治軍,則將勇兵強,上威下懼,必能誅暴定亂。故言:下有強兵戰勝之術也。
至樂性餘,至靜則廉。
至尚廉靜,則心無憂懼;情懷悅樂,而逍遙有餘。
疏曰:至樂者,非絲竹歡娛之樂也。若以此樂必無餘。故《家語》云:至樂無聲,而天下之人安。《三略》云:有道之君以樂樂人。此言賢人君子以心平性正,不欺於物,不徇於時,理國安家,無淫刑濫罰,不越國章,身無過犯,無所憂懼,自然心懷悅樂,情性怡逸,逍遙有餘。豈將絲竹歡宴之樂而方比此樂乎?至如古人鼓琴拾穗,行歌待終,故曰:至樂性餘也。至靜,則廉者既不為小人,絲竹奢淫之樂,自保其無憂無事之歡。如此則不為聲色所撓,而性靜情逸,神貞志廉也。亢倉子曰:貴則語通,富則身通,窮則意通,靜則神通。引此四通之體,義存乎一,故謂至樂至靜也。人能至靜,可致神通,是名至靜則廉也。夫將帥之體,貴其廉靜,杜其喧撓,賞罰不差,父子為軍,心懷悅樂,性多餘勇,然可摧兇剋敵,功業必成。故曰:下有強兵戰勝之術也。夫能棲神靜樂之間,謂之守中,六情不染,二景常然。
天之至私,用之至公。
天道幽隱,不可窺測,至私也;萬物生成,聖功顯著,至公也。
疏曰:天者,至道也。言至道包含萬類,幽深恍惚,無有形段,不可窺測,是名至私。私者,隱匿之義也。能於杳冥之中,應用無窮,生成萬物,各具形體,隨用立名。乃至公也。公者,明白顯用,眾可觀之義也。此言道德之君,智慮廣博,包總萬機,智謀巧拙,進退可否,悉能私隱於深心,人不可得而窺之,是至私也。及其動用,觀善惡,察是非,施政令,行賞罰,顯然明白,為天下之可觀,乃至公也。故曰:天之至私,用之至公也。為軍帥之體,能用以隱密,機數難窺,取捨如神,威恩顯著,上清下正,將勇兵強,剋敵摧兇,功業盛茂,故曰:下有強兵戰勝之術也。
禽之制在氣。
鵬搏九萬,積氣而昇;蜩鳩搶揄,決起而上。皆能制氣,進退而自由也。
疏曰:禽者,羽化百鳥之類也。氣者,天地陰陽之氣也。人之運動,皆以手足進退為利;禽鳥運動,皆以翅羽鼓氣。心動翅鼓,無所不之,上下由之;況人最靈,不能善用天機道德之氣,固躬養命以致長生久視乎?若人善能制道德之氣,則遨遊太虛,禽鳥不足比也。為軍帥之體,善用五行休王之氣,能知陰陽制伏之源,則摧兇剋敵,不足為難。故曰:下有強兵戰勝之術者也。
生者,死之根;死者,生之根#1;
愚人徇物而貪生,違生之理者促壽;賢人損己以求道,德其妙者固躬而不亡。
疏曰:此言人之在世,貪生惡死,皆自厚養其身,恐致滅亡也。鞠養身命,必須飲食衣服,此亦天然自合之理。故《莊子》言:耕而食,識而衣,其德不離。織而衣,耕而食,是謂同德。故知人生必資衣食之育養也。然在於儉約處中則吉,若縱恣奢溢過分則兇,而反害其生也。至若上古之人巢居穴處,情性質樸,亦不知有長生短促之理,任自然,而逍遙,年壽長永;後代真源道喪,浮薄將興,廣設華宇,衣服紈綵,滋味餚膳,越分怡養,恐身之不康,殊不知養之太過,役心損慮,反招禍患,為促壽之根本。故曰:生者死之根,死者生之根者。至如道德之士,損己忘劬以求長生之術,或則餐霞服氣,闢穀休糧,心若死灰,形同槁木,世人觀之,必死之象,殊不知長生之根本也。故曰:死者生之根也。夫將帥之體,能知倖生即死,必死而反生者,則全軍保眾,為良將焉。故兵術曰;致兵於死地而反生。此是強兵戰勝之術也。《莊子》曰:方生方死,方死方生也。
恩生於害,害生於恩。
君子勉善而感恩,恩生於害也;小人辜恩而起害,害生於恩也。
疏曰:此言人心向背,恩害互生也。本來無害亦無恩,因救害而有恩,則恩生於害。至如賢人君子小有患難,得人拯拔,懷恩感激,終身不忘,是恩生於害也。至如小人承君子之上恩顧,身居榮祿,不能戒慎終始保守,一朝恃寵失權,身陷刑網,不知己過,反生怨害,此曰害生於恩。道德之士感天地覆育之恩,不辜至道生成之德,修善行正,反樸還元,則無害可生於恩,恩亦無由生於害,不將恩害以撓性,守靜默以生淳和。至如恩害相生,寵辱更致者,小人之道也。為將帥之體,不負皇恩,不驕榮寵,慎終如始,保守恩光,竭力盡忠,成功立事,恩亦無由生於害,害亦無由起於恩,以道德臨戎,有徵無戰,豈不美哉?故云:下有強兵戰勝之術也。
愚人以天地文理聖,我以時物文理哲。
愚人見星流日暈、風雨雷電、水旱災蝗而生憂懼,殊不知君臣道德、政理淳和矣。安撫黎人,轉禍為福,以此時物文理哲,唯聖我知之者矣。故天地懸日月以照善惡,垂列宿以示吉兇,皆道德自然之理矣。愚人仰視三光,觀天文之變易,睹雷電之震怒,或寒暑不節,或水旱蟲蝗,恐禍及身,悉懷憂懼,愚人以此為天地文理聖也。時物文理者,但君懷廉靜,臣效忠貞,獹鵲不喧,邊烽無燧,兆人康樂,寰宇寧泰,縱天地災祥,無能為也。聖我以此為時物文理者,故《家語》云:殷太戊之時,道缺法邪,以致之孽桑穀忽生於朝,七日大拱。佔者曰:桑穀野木,合生於郊。今生於朝,國亡矣,太戊恐懼,側身修德,思君臣之政,明養人之道,三年之後,遠方慕義,重譯而至十有六國。則桑穀無能為災。夫子曰:存亡禍福,皆在於己,天災地妖不能加也。則妖禍不勝善政,怪夢不勝善行。又堯遭洪水九年,湯遭大旱七載,兆庶和平,人無飢色,何者?為君有道,政理均和,主信臣忠,百姓戴上,雖有水旱,不能為災也。水旱者,天地也。文理者,時物也。若明時物之理者,皆能轉禍為福,易死而生。故曰:我有時物文理哲。夫為軍師之體,日暈五色,星流四維,怪獸衝營,野鳥入室,以天地文理示其災祥,但能修政令,設謀慮,思撫士卒,轉禍為福,則敵何敢當?此乃時物文理哲也。
故曰:下有強兵戰勝之術也。下章一百三言,皆使人深思靜慮,恩害不生,曉達存亡,公私隱密,開物成務,觀天相時。故曰:下有強兵戰勝之術也。讚曰:絕利一源,三思反覆。徇物之機,生死在目。樂出安靜,恩生害酷。天地災祥,時理為福。
自然之道靜,故天地萬物生。天地之道浸,故陰陽勝。
良曰:天地之道浸微,而唯勝者也。
陰陽相推而變化順矣。
良曰:言陰陽相推,激至於自化,在於目乎?
是故聖人知自然之不可為,因以制之。
良#2曰:深矣,善矣,天人見之為自然,英雄見之為制,愚人見之為化也。
至靜之道,律曆所不能契。
鳥獸之謂也。
良曰:鳥獸之靜,曆不能機也。
爰有奇器,是生萬象。八卦甲子,
萬一決也。
神樞詭藏。
六癸,即玄女符也。
陰陽相勝之術,昭昭乎進乎象矣。
此七十言,理盡不疏也。
黃帝陰符經疏卷下竟
#1生者,死之根;死者,生之根:原作死者,生之根;生者,死之根,據夢本改。
#2良:原作亮,據夢本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