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自山溝的大智慧上部:王鳳儀傳

第四篇 振興女教創辦義學

  1.立志創辦女子義學

  先生通過長期的實踐與觀察,得出這樣的一個結論:欲社會好,必須有好的人民,欲有好的人民,必須有良好的教育。但家庭教育是人生全部教育中最初的也是最關鍵的教育。良好的家庭教育,必須有良好的母親。然而良母的形成,又必須從姑娘時期開始。所以先生常說,女子是齊家之本,清國之源。為此,便決心大力創辦女子義學,振興女教。此乃先生畢生所致力的偉大事業。

  想要家庭齊,社會安,必須振興女教,使女子明道,使女子自立,才是根本的辦法。先生對社會倫理,家庭道德的研究有其獨到之處,尤其對婦德女道的研究更為深刻。所有這些,都必須通過女子義學來貫徹,來推廣、普及,所以大辦女子義學,乃當務之急,勢在必行。

  建立義學必須有經濟來源,有人力、物力,更為重要的是師資問題,為此,首先要有合適的老師。先生為了解決老師問題,真是用心良苦!

  2.強令妻白守坤唸書

  先生認為女子非唸書明理不能出苦,所以決意讓妻子守坤唸書,當時她已三十八歲了,極不樂意去。兒子國華也說父親竟辦那些驚奇立異的事,誰家婦女還唸書?先生說:「唸書好不好?」國華說:「好。」先生說:「好嗎,你怎不叫你媽念呢?你是什麼良心?」

  事先,先生各處打聽,哪裡有女義學。聽說義縣雜木林子宣講堂有一位宋督講,他有兩個守節的兒媳婦,招收十幾名女生。督講先教兒媳婦,兒媳婦再教學生。先生聽說後於二月間托邱老柏勸白守坤去唸書,她不允,六月又勸一次,守坤知先生之意已決定,不去不行,才答應了。當時誰也不以先生的主張為是。

  九月初一日從家起身,先生步行,守坤騎驢。村人都出來送別,問:「什麼時候回來?」先生從旁接言道:「不出貴,不用想回來!」走了三天,才到雜木林子。

  先生曾述說途中情形:我明道之後,逼我內人去唸書。那時她三十八歲了,走了一路,她哭了一路,我說:「你哭什麼?」她說:「誰老了還唸書?」我說:「你可是老了,那麼你還能小了不呢?」她說:「怎還能小了?」我說:「既不能小了,你就得去念!」

  先生更為她解釋說:你記住,你上學以後,我身上的衣履,不用你給洗做。你真信我的話,將來可享官太太的福。你念的經上說:「人離難,難離身,一切災殃化為塵。」你現在去求學,離開家庭之苦,正是「人離難」,將來你把書念好了,能教書,就是「難離開身」,你把性化了,就是「一切災殃化為塵了」。

  這個學堂是在雜木林子的後街,一個富家的宅院,那家是為避匪亂,遠走了,屋裡極冷,夜睡凍腳,不敢脫鞋,守坤沒帶許多行李,夜枕磚頭睡覺,飲食甚劣,只用蘿蔔葉沾鹽水當菜。守坤無心在那裡呆下,想要第二天隨著先生回去,那知次日先生早就走了,守坤才安心求學。

  初五日拜聖人,課餘守坤多替大家做些工作,因此,同學都喜歡教她文字。她也真知道刻苦攻讀,冬月夜裡,映雪讀書。十一月二十六日李趙璧(先生表侄)來接她回去。這短期內,把《女四書》、《烈女傳》都學完了。先生的家庭轉機到了,由此才走入一個新的階段。

  先生曾自述逼守坤唸書的遠大理想道:「我那時叫我內人唸書,是為給我家教學嗎?不是啊!是為天下呀!現在誰娶個女人為天下娶的,沒有啊!」又說:「多麼大的官長,對於妻子之累都脫不開。我在四十二歲時,逼著我內人去唸書,誰也不達我的意。她後來自身享讀書的福,兒孫也受福了,試問我的累是不是脫了?所以天下的大累就是不能自立的妻子。」

  白守坤後來果然成為朝陽女子義務學校開創的第一位老師。

  3.開始創辦女義學

  一九O六年(光緒三十二年)二月,有錦縣十里台張家立義學。去年張世俊攤官司,先生設法為他完結,他發心作善,願將正房借與辦學。白守坤教女義學,其子國華與王占瑞教男學,兩校只隔一壁。守坤於字義有不明白者,國華為她解釋。有時書之紙上,由牆隙遞過,白守坤因此教學相長,學業日益進步。

  先生為了改變當時買賣婚姻的陋俗,也是倡辦女子義學的宗旨之一。曾自述說:「現下的姑娘,像『兩頭蛇』似的,小時候就只知收存財物,以備將來結婚用,自私自利,不盡孝悌,這是吃了一頭。出嫁時,又要很多財物,不知道去為盡道,是又吃了一頭,所以叫她『雙頭蛇』。拉了很多債,一生也不知道還,哪能有福呢?當官的,經商的,都是為給妻子賺錢,把忠臣孝子都吃盡了。我立女義學是為斬『雙頭蛇』,這些年已『殺』了不少啦。姑娘立志崇儉結婚,專為盡道,不要雙方財物,還自己儲金立業,終身不用男人養活,男人所有的餘力,去盡孝悌忠信,男剛女柔,各正本位,再生子女必能賢孝,這不是改造世界嗎!」

  義學原定臘月十五日放假,國華想早放十天。先生問他:「你們的帳算完了沒有?」他說:「算完了。」先生說:「咱爺倆也算算帳吧,你從打生來就吃我,今年教書能自立了,家中有饑荒是我的,你賺的錢是你的,你別給我當兒子了,我也不給你當父親!」國華很著急地問:「這是怎的了?」王占瑞也問。先生說:「我原先在這做四年活,沒誤過一個工。你現在來給人家當老師,早放十天假,是正誤了十個工,好幾十學生,一人十天,合起來差不多夠半年多了,你對於東家為不信,對於學生為不義,對於國家為不忠,對於老人為不孝,所以我不要你給我當兒子了。」王占瑞說:「你老把我們教明白了,明天照舊上學就是了。」他們又重新上課,直到年終才放假。

  國華教學時,學生不會背書,他拚命地喊叫,說是學生太笨了。先生對他說:「是學生笨呢?還是你笨呢?對愚魯的學生,要少教,應該同情他,常誇他好,提起他的精神。慢慢地,他和你有了感情,才肯聽你的話。」

  一九O七年,先生用化麻秉仁的錢為六家子宣講堂還債後,所剩餘的款,在錦西高橋一帶成立四處女義學。其中一處在講堂院內,一處在福和店院內。守坤母子教學,人家贈以好衣物。先生說:「我叫你們轉移風俗,誰想你們被風俗轉了!走吧,到別處去吧。」人們又懇留白守坤,先生說:「她就一個兒子,兒子走了,她又哪有心在這裡,你們不必留她了。」離開高橋後,又對守坤道:「我們為改善風俗,哪能在一處久住呢!」

  是年在錦縣楊興屯設立女義學一處,請何關淑嫻為老師,她是白守坤在雜木林子求學時的同學,教學有方,都稱她為何女師,所以她也是女義學開創時期的老師之一。朝陽王天龍(字雲卿,跟隨先生早期辦女學者)為此處女義學的建立出力頗多。

  王國華教學時,有一學生王國瑞唸書很聰明,忽然糊塗了,國華很奇怪地問先生,先生說:「當老師的得知道學生的性命,才能把他教在道上,他母親和他祖母十年沒有說話,所以他才這樣,你若打他,他就永遠糊塗了,你不管他,十天就好了。」後來果然好了。

  一九O八(四十五歲)先生辦學已經三年了,在朝陽錦州一帶共有女義學六、七處,學生三百左右,根德營子秦家亦立女義學一處,白守坤在此教學,學生約六十餘人。宣講堂贈與白守坤菜金二十吊,她用這錢買些書籍紙筆分贈學生,學生沒有書的,她就用紙給抄寫。因此,學生都對她愛之如母。朝陽知府王乃斌下鄉驗屍,歸途至根德營子時,先生在此領導鄉民迎接知府,老年人排一行,壯年人排一行,幼年人排一行,行禮時特別肅敬。知府素知朝陽民風刁悍,何以這裡如此?便很有些奇怪,細詢才知這裡有宣講堂,有義務女學,教化的力量。知府到女校視查一次,十分獎勵,風俗因此大開。

  4、興學受謗

  朝陽地方義務女學經王知府視查獎勵之後,辦學之風氣大開。然而地方有人認為先生本是個莊稼人,為何能辦起好幾處學校呢?懷疑他怎麼能有這樣大的力量呢!因而謠言四起,誣先生為「紅燈照」首領,登報說先生是邪教。

  王知府把先生招了去,到在花廳中,他怒氣沖沖地說:「你看看吧!」說著把報紙扔過來了,先生輕輕地撿起,慢慢地翻閱著。先生認為在上的怒了,在下的必得平心靜氣和顏悅色的才合道。先生也不識多少字,只是裝著來回地看,以息知府的怒氣,先生看他平靜了,才說道:「我本是個農人,就知道叫女子念點書,可以明理,好能出苦,我連著辦了幾處女義學,旁人疑我是農人,怎會有這樣的力量呢?所以他們那樣說。並且上日大人視察學校,多蒙獎勵,大家見官府都承認啦,就都辦起女義學來了。」說到這裡,知府也就無話可說了。因此,王知府約先生下鄉察學一次,以息登報的風波。

  知府下鄉察學時,先生為嚮導,義學的師生們排隊歡迎,並請知府大人訓話。知府見何女師舉止端正,應對合禮,談吐文雅,教學有方。並親自考問學生。知道先生所辦的義學確是規矩嚴謹,教學有方,注重倫理,為此給予嘉獎。准許先生在朝陽境內倡辦女學,同時賞給許多書籍。

  知府問話時,得知白守坤年近不惑,還能立志讀書,相夫教子,從事義舉,甚為敬佩。

  知府在視察時,曾親到先生家,看四周的山水佳美,驚歎道:「可以出賢人啊!」知府此次下鄉,察明女子義學的實情,確係造福社會,從此風波平息了。

  5、開辦善德當

  一九O八年(四十五歲)三月,朝陽羊山「永慶當」歇業。先生到羊山一帶去講善書,發現人們都沒精打采的。先生一問他們,知道是因為羊山永慶當出了很多憑帖,當鋪歇業,沒處換錢了,所以都愁得沒有心過日子啦。先生用心一衡量,這事拿陰命(情理)(三界中有天命、宿命、陰命)論,是應該永慶當財東清理,但他無力償還了。按宿命(道理)說,應該由朝陽知府設法維持,行愛民之道,是他的本分。然而知府不但不維持,反而把當鋪上了封條,要國家的生息銀子。按天命(天理)論,是應該我擔起來,因為都叫我是善人,我就該為人民謀些福利。先生認為善人的「善」字,應該像大樹蔭涼散滿地似的,能夠辦得到,把主意定好,也不管它有多少債累,不計成敗,純然「用志」,就決心接收這當鋪。格物了三天,先生對大家說:「你們不必愁啦,那當鋪將來是我的,管保你們兌換錢!」人們雖然知先生沒錢,可都知道他不曾說過謊話,人們就都深信了,街面上立時就通用永慶當的貼子了。

  先生一募集資本,不成想助款的人們都爭先恐後地交款,積款四十萬吊,把當鋪接過來,改名為「善德當」,把永慶當的憑貼都收回來了。

  先生辦善德當的本意,除為民眾解除痛苦外,就是為的興學。當時先生想往東方去化人,有人說東方善人多。先生想,沒有實事怎能化人呢?所以辦善德當。打算拿所得利,一分交官(生息銀子),一分為同仁用(包括股東分紅),一分辦女義學,而後事情可以興起。

  善德當辦上不久,先生就知道糟了,因為他知道自己心性都成,而身界不能寫算。不明帳目,還不算成,終必失敗。伙友們有的吞噬財款,有的任意奢侈,先生趕緊收攏。

  善德當開辦了年餘,掌櫃的魏老恩天天念四書,什麼事也不管,把整個的銀子還往家拿。櫃伙也都不正經做,眼看著情勢不能支持了。劉振明發心搭救先生度難關,先生說:「當鋪糟了,你別前來啦!」攆他三次,他就不讓啦。他說:「你能學羊角哀捨命全交,我也能啊!我來你怎攆我呢?」他又化徐某一萬弔錢,因此又支持了一年。不料又賠了兩萬吊,一九O九年八月,善德當終歸失敗,宣告結束。

  失敗後,先生任勞任怨,曾自述道:「初辦時,我悟了三天,知道要不接辦叫作敗氣,結束後,剩四萬多吊饑荒,我就知道我的命還不足,所以我兜起來。掌櫃的魏老恩拿家去兩個銀子,項某知道,他領我到魏家去要銀子,我暗暗對魏老恩說:『你原先是個富人,受不起罪,這銀子你不必給我,我能擔得起。』」

  善德當失敗後,積下很多外債,債主們來討債,有的長吁短歎,有的拍桌子跳板凳,任意的吵罵,先生只是裝著愁。吃飯時,也吃不多,但內心卻知道事業雖失敗自己可成了。債主們走了,先生立時就笑起來,自慰地說道:「你們說我欠你的,我還說你欠我的呢。」先生知道自己開辦的主意不差,不曾私用一文錢,把永慶當所出的憑貼,全部收了回來,總算把這一方的人救了,自己怎不樂呢!收束後,積下債,先生對對股東們說:「一切債務仍由我一人負責償還!」

  善德當結束前,先生曾請張銘齋李韻卿三次,來幫忙,他們對白儉(先生內弟)說:「他給我們還饑荒時,我們給他磕兩個頭,現在就那麼的請,我們可不能去。」先生說:「他指著那個頭啊,別想咧!再請他兩次,夠五倫的數就不請了。」果然是到數而止。

  張銘齋李韻卿不僅不幫忙,反而對楊柏說:「王樹桐糟了,將來你不也隨著糟了嗎?」先生聽到這話,便想到楊柏是火性,可與共患難,不可與同富貴,他富我貧,別叫他看不起我。先生被匪時,他給摘借一百弔錢,後來先生先還楊柏的。這回也先還楊柏的兩千弔錢,給他送些牲畜去。以後楊柏說:「他這事我應該分擔些債務才對,怎麼他送來的東西我都收下了呢!」沒過幾天,給他的豬和騾子都死了。他自悔說:「我哪如作了善呢!」

  事情失敗了,給子女們也帶來不小的壓力。原先和先生合夥的國珍侄,看善德當的龐大債累都落到先生一個人的身上,破產也不足以還債,他就分出去了。兒媳婦聽人說,辦善德當拉的饑荒,後半輩子也還不完,她聽著上火了,兒子國華也不信父親了。因此,先生後來才不受他的衣物。朝陽一帶的風氣,是由先生帶起來的,也因這種事又壓下去了,過很長時間才又起來。

  善德當的事,使先生迷了一次,以後悟明白,自己不能寫算,不懂帳目,所以才糟。自作豪語道:「我若不把天撞破了,我算白活呀!」怎叫把天撞破?意思就是把風俗翻過來。風俗壞,全是因為好好(好面子)壞的,翻個就好啦。

  這些債務,並未把先生壓倒,也未氣餒,並常這樣說:「饑荒啊,饑荒啊!都怕你呀!你瞧我的,我若再怕你,世界上就沒有人了!」一切拋開,只是悟道。

  先生對善德當的事曾自評道:人當事情(做善事)失敗時,千萬不要後悔,若後悔就落下去了。若不後悔反而樂起來,你丟多大的臉,還能放多麼大的光,但是你得掐死一頭。像我辦善德當失敗後,我就和錢絕交了,欠我的我也不要了,欠人家的我也不還了,別人給我錢,我也不要,這就是掐死了,死才能止住。然後再修,自然還能養足,像流水似的,在下流截住,水不就積多了嗎?後來杜紹彭要給我還債時,我就知道命足了。

  這四萬多吊債務在先生身上背了十五年之久,起初人多不理解,遭到親友的白眼,兒女的反對,股東們的逼債,困難到極點了,在常人來說,是無法忍受的,然而先生卻泰然處之。後來人們逐漸理解了,這是一場宏偉的善舉而遺下的債累,是光明磊落的。

  朝陽女義學,因先生遊行勸化之力,又復興起來。對於善德當的債想要清理,先生常對人說:「那饑荒是至寶。」有人問:「是什麼寶?」先生道:「那是佛爺粑粑(屎),非得一人拿出一萬兩銀子給還的,我才能答應,因為這是一件整個的寶貝,我哪能掰開賣呢!」一九一六年有人聽明白了,知這債務是為救人興學而積的,還這債是大善德,但因其家人反對,未果。

  一九二五年,女子義學已發展到東三省。於安達縣開家庭教育大會時,很多人都知道善德當事件的始末,他們都想替先生還債,但先生事先就和大家聲明,決定不用東三省的錢還我善德當的債。當時杜紹彭要清還這筆債,先生說:「我原先賣這饑荒,要一萬兩銀子,沒人搭訕,現在值的多,還不賣啦!我來東三省為的是化世,絕不是為的還債,你若給我還了,我就算是賣道。一般人必要這樣說,啊!怪不得他跑東三省來,他還是為還他宿債呀!他不要小錢要大錢!這正是十年之功廢於一旦。」紹彭因為這事,萬分地贊成先生。先生曾說:「現在我的天命有全球那麼大,若再貪就因小失大了。」

  先生不受這款的原因還不止於此,在他的自評中曾說道:「杜紹彭要給還債時,我就知道『命』(修行達到的程度和份量)足了,在江省有給還的,在朝陽也一定能有給還的。因為知道我的命足了,才有給還的,我不受他的錢,我就成了無價寶了。」

  又說:「我要受了,結果不過如此,再也不能發展,我不受,我的福德才無量。因他給還了這債,於情於理有益,於天理無益,(眾人不贊成,眾人是天),人須量度自己的份量。」

  是年末高正午、孫煥然等跪請與先生說:「善德當的債不准杜紹彭還,我們代還不可以嗎?」先生說:「你們不也是東三省人嗎?我絕不用。」

  李趙璧是原先善德當主辦人之一,結束時,他的股本全數未支。其他股東有嚴追逼索實不可解者,他又給代付一些,所以欠他的款是整個債務中最大部分。他隨先生游,是想乘機討債,誰知他聞道有悟。一日,在淑貞女校,對先生說:「二叔,善德當的饑荒,杜紹彭還你不要,高正午還你又不要,那麼我給還了中不中呢。」先生說:「你能還太好了!」於是趙璧決意清還此債。

  李趙璧冬天稱要還善德當的債,第二年(一九二六年)歸家,即實行變賣家產。其族人以為趙璧無嗣,所有財產族人可以分得,今見他毀家還債,都來吵罵,趙璧笑而不顧。其老母親與妻更勉勵他,所以在夏天就把這件事了卻了。

  6、乞討訪道

  先生以前竟在朝陽錦州一帶勸世化人,雖有東來之意,因有善德當事也不得脫身,直到善德當停業了,錦朝一帶的善風閉塞,乃蓄意轉動。正值講堂提倡募賑,先生與張老雨同到營口。營口善風不開,不易募賑,張老雨乃回去。先生自己留在營口。時值一九O九年十月。

  初到營口時,大善士看先生是農人,瞧不起他,先生立志道:「你們像大石頭似的,但我能多積些小石頭子,用洋灰(水泥)灌成一個大的,比大石頭還大得多。」先生辦義務女學,自己說正是撿些小石頭塊,後來經杜紹彭真得給灌成一個了。

  在營口日久,宣講堂的同仁陶海瀾,於澤溥等,見先生言行篤實,熱心救世,欲留先生在該堂長期助講,每月給薪水八元。先生道:「你們的錢,怎麼就那麼大呢?千金不賣道,那麼幾個錢就能買了我嗎?」不久便離去。

  先生在營口時,四弟樹永到營口來看他。一九一O年正月初六日,白勤、白儉、李趙璧、劉振明等來尋先生,元宵節前,他們到海城騰熬堡宣講堂,值先生出外為人講病,次日才得相見,先生偕伊等去新檯子講善書。高正午初與先生相見。

  一九一O年三月實行乞討訪道。先生認為矮不到底得不著道,常人都向高處學,所以不能得道。先生和劉振明到東省後,先學討飯,討了三個月,走路兩千里,北往各省,專為訪道。每天到在應吃飯的時候,走進一個村裡,看看哪一家是有錢的,到他門口等著,若有小孩出來,二人上前很恭敬地問他姓什麼?求他把當家的請出來,見面時深深地作一個揖,說明是為的找飯吃。有那樣的當家的,招喚家人給盛幾碗飯來,這樣先生還要求著說:「我們不是討飯為主的,是走道的,討個方便,若有方便的地方,我們到屋裡吃點,因為我們在外邊沒吃慣。」說到這裡,看他若有些為難,二人就另到別人家去討點。這樣雙方都不作難。他若讓到屋裡,一邊吃飯,一面看他家的人什麼樣,就給他們隨時講道,他們管保樂,這就是結下緣了。先生和劉振明要著飯也樂,要不著也樂,樂是得著道了。

  一次,走到大郭屯找宿,不成想那村裡的規矩,是無論哪家也不許招外來人,因此,沒人敢留他們。村人叫他們去保衛團營房去找宿,那裡更不留。先生出了大門就大笑起來,心裡話,天天要試試難,不成想今天真遇上了。先生說:「我們不是信神嗎?咱去找神去!」到村頭的土地廟前,我們就宣善書,村裡的人們都來了。一個老人說:「怎在這裡宣呢?」先生說:「你們這裡不招外來人嗎?」老頭說:「誰出門還背著房子走呀,走,你們到我家去吧。」後來先生曾說:「那時就是主義真定住了。」

  討飯時,先生好笑,劉振明就管先生,他說:「你竟說大話,你說你能知神知佛,怎麼把善德當拉下饑荒了,你還笑呢!」先生說:「咱倆是真朋友,不怕我惹出禍來,把你腦袋割下來,或是你惹下禍了,把我的腦袋割下來,誰也不許怨,才算真朋友。」他不聽,仍是管,日久鬧成一個轉食病。後來有人送給他一弔錢,他拿錢買魚鳥放生,病就好了。

  他們此行原為訪道,所以也不用問路,任意地走,每天走十里八里,或幾十里不定,遇有緣人就講病,或講道。那時瀋陽以北,正患黑死病,家家不敢留找宿的。他們白天到旅店裡睡覺,不花店錢,夜間走路。

  一路上,他們是本著「眾善奉行」的精神,除了為人勸病、講道、閤家之外,隨時都要做些有益地方的事情。如路過瀋陽時,見真武大帝廟神像都壞了,他們就在這裡宣講,日期很久,有些人聽講,先生勸他們重修這廟,當地人真就又給重修好了。

  北行至扶余縣,金知府禁立宣講堂,他說:「我殺還殺不好呢,勸能勸好?」把講堂全給取消了,只剩工棚子一處了。他們到工棚子住了很多天,專講善書。先生自述說:「我要飯時,外面很苦,而心裡萬分自然,這是由內心好而享的福,所以我說:『好心不好心好』,那是真理。」

  先生說:「我從朝陽到雙城裡,一個孝子賢婦也沒遇著。要抓忤逆,閉上眼睛伸手就能抓著。」一天,先生到雙城通俗教育館閒坐,大家紛紛談話,有一個老頭說:「說那些幹啥?只求個不虧人就行了!」先生心裡話,這下子遇著不虧人的人了。上前行禮問道:「你老有女人沒有?」他說:「有。」先生說:「你會女人的道不?」他說:「不會。」先生心裡話,最親的人的道你都不會,怎能算不虧人呢!先生從這知道世上很少有明道的人了。作善多年的人,自覺不虧人,其實稟性不化正是虧人。

  歸途曾到德惠縣「長發號」孔慶有家,孔老太太贈與先生衣履盤纏費。日後在此成立女義學,還是這時種下的因。

  先生和劉振明行了一路,各述己志;劉振明志在成佛之後再度眾生,先生的志度盡眾生後才成佛。

  二人回騰熬堡後,便分手了。劉振明往虎莊屯趙鎮侯家去了。先生在騰熬堡遇著以前捨善德當的徐東家了。他說他家作善得到了善報的事實,先生聞後,精神為之一振,知道還是天不負人,堅定了繼續辦女義學的決心。又遇著胡煥章,先生和他談「先天」,講了兩天。先生從此知世上還有明道的人,精神又為之一振。不然,原先因國內沒有一個知音的人,曾想要出國了。遇著他,先生知道還有明白的人,思想才轉回來。

  走了數月,考察的結果,各處的宣講堂,數著朝陽北四家子的講堂好,因為那裡人和。各處男義學,哪裡也不如江屯好,因為那裡的教師都是些老功名人。

  冬月,三弟樹森徒步東來。因朝陽人有謂先生死者,有說去外國的,他特到海城騰熬堡來尋,一見面樹森大哭。住了幾日後回朝陽。

  7、白守坤在朝陽府立婦女學任教

  起初,守坤自感學歷不足,又入江屯高級學校唸書三個月。其學膳等費用由國華供給,因國華在那附近教官學。適朝陽府設立女學校,沒有女教員,王知府素知白守坤教法很好,因遣白勤把她請來任教。

  開學之日,僅有學生十七名,過幾天至二十七名。知府的女兒也入學,知府夫人與守坤相處很好,因以姐妹相呼。知府常到校內視查,極稱守坤知禮。守坤教讀勤謹,用度又儉,所以年終考勤竟得第一。

  她的薪金每月八兩銀子。適時國華考入奉天兩級師範。有母親的薪金供他,乃得入學。

  當時先生的家境是很美滿的。國華對先生說:「咱從作善以後,全家人東一個西一個,可是沒有一個有病,真是怪事!」先生說:「父為天,母為地,子為人,咱家正是天生地,地生人,所以才好。怎說呢?我知天下若好,非興女教不可,所以我辦女學,叫你母親唸書,這叫做天生地,以後你母親供你唸書,這叫作地生人。你在奉天唸書,在兩千多學生中,你考過第三名,人家都說是我作善的美報,這就是人生天。我聽得考試消息時,我想,以你的才力竟考得第三名,可見國家真無人才了!」

  這一年是一九一O年,先生四十七歲。

  8.張雅軒罄產興學

  先生在騰熬堡宣講堂,日日對眾講演。某日說:「西醫發明解剖法,能用手術治病,大家都以為奇,哪知道中國的聖經賢傳更是寶貝,拿來一句給人治病,能使病由口中吐出(指病人親口悔過),豈不更妙嗎?」時有張雅軒,起立問道:「誰能這樣?」先生道:「若有信者,我就能治好。」雅軒沉思一會,想起與他同年同月生的王恕忱,得轉食症,數年醫治無效,奄奄待死。他倆最相契,何不用他做個試驗?

  一九一一年正月初六日,把先生接到王家,為恕忱講病。先生用《婦女家訓》頭兩句話(三皇治世立人間,五帝為君緊相連)給王恕忱講病,先生剛念「三皇治世立人間」,張雅軒接口說:「五帝為君緊相連,你真是欺侮我們海城人,這兩句書,放豬的小孩都會說,怎能治病呢?」他生氣就走了。先生繼續對病人說:「三皇就是天皇、地皇、人皇。天皇就是天老爺,管人的性,地皇就是閆王爺,管人的命,人皇就是皇王爺,管人的身。人的三界犯過,就得受三個老爺子管。」先生繼續說:「倫常有虧的人命就不足,一定有病。」當先生講到這句話的時候,恕忱說:「我腹中的病固結如石,現在有些動轉!」先生說:「你今晚在祖先堂前焚香行禮,再向父母磕頭,跪述以往的過錯,說得真了,病就可以吐出,吐淨了,再喝些少許稀粥。」

  晚上恕忱依先生的話去做,他父親不理他解衣就寢了。這時雅軒已回來,只有張雅軒和他妻王全忠攙扶著他,跪在父親床前悔過。約半小時,他父親聽他悔過很真,忽然坐起來,提著他的小名說:「你還有今天嗎?我幫著你說!」他們父子不和,兩年來不說話的原因都說出來。恕忱跪聽,良心發現,忽然作嘔,開始吐出來的是黏沫,接著似稠粥,還有硬塊,最後是綠水,吐了近兩面盆,把數年的淤積吐出,大肚子立刻消了,病就好了。雅軒見恕忱的病好了,暗中向恕忱說:「王善人對你吹氣沒有?唸咒沒有?用藥沒有?」恕忱說:「全沒有,只因悔過就好了。」雅軒乃信服先生。

  以後,張雅軒化裝在途中向先生問道,先生給他講善功德三個字:「施衣捨賑,扶危濟人,那叫作善,將來得富;為地方辦些福利事業,多行義舉,那叫作功,將來可得人爵;惟有德是萬古不朽的,你沒看見孔孟,作萬世師表麼!那就是個實在的例子。」雅軒問:「現在想作德應做什麼?」先生道:「現在除盡倫常以外,惟辦女子義學,提倡婦德女道,昌明母教,整頓綱常,是萬古不朽的德行。現在的風俗,多數重男輕女,還說『女子無才便是德』。不知女子負生兒育女,相夫教子的重大責任,愚魯母親,難生賢慧的子女。有聖母才有聖子,有孟母才有孟子。現在女子不讀書,怎能明理?不明理,怎能生老子賢孫?以天時來說,聖人生在小康時代,專教男子希聖希賢,是『開天』;我提倡女子義學,昌明婦德女道,是『闢地』。將來女子也能作官,也能治國。這是千載難逢的好天時!」說話中間,已走出數里。雅軒道:「好!看我的吧,作不作在我啦!」揖別先生,先生很愕然地問「什麼事?」雅軒說:「辦女學唄!」先生又轉身回來,送他幾里路,談些辦義學的難題。雅軒說:「我立志三年窮,決意破產興學!」他沉思了一會,又接著說:「我母親在世時常說:『家有賢妻,男人不做橫事,我因為沒念過書,當了一輩子白眼瞎(文盲),你將來有兒女時,都要叫他們唸書,要能立一處女學,那就更好了。還要多做善事,所以我每次做飯,先抓出一把鍋頭米,留著周濟窮人。』現在又聽您說辦女學有這麼重要,所以我決心創辦女義學。」日後,淑貞女校之創設,數百處女義學之擴充,都由年僅二十六歲的張雅軒這一諾言而誕生了。

  張雅軒自立興學之志後就竭力籌備校舍、校具、教師等事,在周正堡本村借胡德柱糧房一間,沒有桌凳,學生只圍坐糧囤讀書,請關劉國南為教師,她於幼年曾受庭訓,精通文字,女義學開辦應聘任義務教師。

  六月,周正堡女義學開辦。清代末年,風氣不開,在鄉下男孩子受教育上學的都很少,女孩子唸書的就更少了。尤其是海城一帶的風俗,女孩子都有私房錢,農忙時做零工,賺錢積存起來,準備結婚後,生男育女使用。因之,誰也不肯來上學。張雅軒招不到學生,只好每天花八個「制錢」雇女孩子來唸書,學生家長又不同意,說她們在家裡,穿很隨便的衣服都可以,要是上學就不能穿著破舊的衣服,沒有錢給她們做衣服。張雅軒答應做新大衫,才雇來八個學生。先生對王恕忱說:「咱倆得和雅軒到各村鎮去勸募學生,不能專靠僱人來唸書。」便一面宣講善書,一面提倡讀書的好處。又勸來八名,共有十六名學生,才正式開學。學生平均年齡十八、九歲,可見初立女學有多麼困難。張雅軒叫他妻劉福堂和弟妹於玉堂也都上學唸書。

  七月在周正堡前街增設一處女義學,請袁惠文任老師,後學生達八十多名。秋天,雅軒隨先生去朝陽參觀,歸來後把兩處女義學合併到張雅軒院內,增建教室,定名為「淑貞義務女學校」。

  女義學的校規嚴謹,注重倫理道德和禮節教育,實行尊師敬長,並提倡儉樸作風。放學後,要幫助家裡做活,盡孝悌之道。學生上學讀書後,對人彬彬有禮,又自動助父母操作家務,家長們非常歡喜。一傳十、十傳百,鄉下人也都願意叫自己的女兒上學讀書了。遠路的學生,免費住校,僅自備食米。蔬菜也由義學免費供給。因之,學生人數日增,為女義學的發展打下基礎。

  先生在這時就把日後女義學發展的概況預說出來,曾自述道:「必有先知而後能進退,我初到海城時,就先和張雅軒說了將來女義學發展的情況,某年可以到懷德一帶,某年可以到德惠一帶,某年可以到安達一帶,後來由我話上實現了,這都是先知。」

  先生於八月二十七日,偕張雅軒、劉玉清、王恕忱,步行七十二天才到朝陽。途中遇雨,到瓜窩棚避雨,王恕忱病體還沒有復原,不耐風寒,連聲嗟歎。先生道:「若知登途苦,有屋便是福。」說了幾遍,哈哈大笑,恕忱也笑,精神振起,竟忘卻風寒之苦了。

  劉玉清有病,曾被先生講好,此次隨先生去朝陽,走到田莊台,天下大雨,他忽然倒在地下了。先生對王恕忱說:「他是想起家事來了,你問問他吧。」果然是想起他家的稗子垛是他堆的,還沒有封頂呢,下雨必要漏壞了,他想要回去,離家又很遠了,因此病就立時犯啦。他再一想,我若死了,還能回去堆垛嗎?想到這裡,立志不回,病又立時好了。他病的好壞,只在一念之轉移。

  張雅軒等本是農人,立志辦學,不明新教學法,先生因白守坤在朝陽教官學,特意領他去參觀見學。

  一九一二年春,先生自錦州到海城,淑貞女校學生日多,教育人才較前充足,便向外擴充分校七處。選校內年歲稍長,成績優良的學生十四名,出外任教。寶石山子(海城縣)劉玉清家,穆家堡(遼陽縣)孫靜軒家,新檯子(海城縣)高正午家,麥子窩棚(海城縣)朱純一家,接官堡馬忠駿家等處,都在這年春成立義務女學。先生日往各校視查,更為聽眾講道。

  民國初建,教育革新,欲興學校,沒有相當的教師,處處要受限制。因此,先生於三月間偕關劉國南、房淑賢、孫玉英等六人去朝陽就學。因白守坤仍在朝陽官學任教,這樣作法,就可以吸收新知識,為發展女義學充實新生力量。不意朝陽教育當局不允許,等待數日仍不允許,先生將這些人領到郭家窩棚,在張四先生院內,成立女學。

  先生叫守坤立時辭職來教義學,時官方正需人才。又為增薪至十二兩銀子,先生道:「我們為的是改造世界,豈是只為掙幾兩銀子呢?」並對守坤道:「你若再掙就該有病了!」她真離職,就在郭家窩棚教義學了。十月間,帶學生回故里講習。時國華正在瀋陽兩級師範讀書,每當寒暑假期間講習,他竭力介紹新教法,新思想,雖溽暑蒸人,隆冬除夕,也不休息,對於義學之興,實多貢獻。

  一九一三年,張雅軒主辦的淑貞女義學的學生日漸增多,女義學也增加許多處,海城、遼陽、遼中、台安、盤山幾縣都成立了女義學。雅軒已是辦學的第三年了,不時為辦學經費不足所困。正月十五日,先生偕諸同仁自朝陽赴海城。先生說:「得救張雅軒去了!」到海城未久,於正月十八日,偕幾名女師赴盤山高昇鎮,以後將劉陳雅鳳、劉文永送至蓮花泡祁立亭家教學,王全忠、林玉環去老靖家立學。這些女師均為淑貞女義學培養出來的。

  這時,先生只在遼陽、遼中、海城、台安、盤山各縣來回遊行。台安縣新設治,第一任縣長崔國光(錦西人,前清貢生,曾在遼西辦宣講堂),是先生的老友,他深知先生的素志,很願意援助。先生於夏日曾偕張雅軒訪他數次,磋商義學發展的辦法。

  後來學校多了,教員不夠用,很覺困難,所以學生念六個月書,就出去教學。崔國光縣長大力支援女義學的發展,在台安縣立女子師範傳習所。每期傳習三個月,從此教員就多了一些。九月十五日台安縣立女子師範講習所開學,得崔縣長之允,淑貞女校全體師生去台安師範講習所就學(台安縣來大車六輛,警兵八名,特來接去)。張雅軒為「視學員」,學生五十六名,其食宿等用都由縣款供給。至臘月十五日卒業,全體師生仍回海城周正堡,兩地相距百餘里,都用大車接送。

  九月,先生在周正堡為王澤溥講好病,因此,他在自家立女義學三年,後在淑貞校任教多年,後起之秀,多半是他栽培的。

  張雅軒自前年創辦周正堡淑貞義務女校以來,校舍、校具及一切經費,完全他承擔。初以學校日增,教師益乏,雅軒先已在周正堡成立講習班了,聘胡洗塵、袁惠文任教,因建築備品,師生食宿等費用,都由他一人擔負,他先後把房產衣物和二百餘畝田地都典賣一空,真實踐他罄產興學的志願了。

  然而,張雅軒竟遇種種魔難。一九一五年雅軒兄弟的子女五人先後都死了。長子潤田年十三,肄業於台安縣立高級小學,學品為全校冠,於是年四月十七日死。於是謗言四起,夫妻離心,親友側目。雅軒不惟不餒,反而更加堅強的奮勉道:「啊!上天這樣的考驗我呀,看我的吧!」

  先生對雅軒的事,曾作這樣的評論:「張雅軒毀家興學,一文也沒剩,而卻剩下無邊的功德,所以我確知雅軒終必有子。」一九一七年九月果生一子名潤身,謗言乃息。

  張雅軒忘我救女師。辦義學,艱苦備嘗,對教職學員,更是愛護備至,代為解決一切困難,因之,教職學員也視他如父兄。有一年,十間房村女義學張素芳老師生病。張素芳是張鄒法如老太太的女兒。女義學畢業後,自願在義學盡義務任教,被派在十間房女義學教書。她年紀輕,又是初次教書,稍有困難,心裡就抱怨學董張雅軒,不該把她派到這裡來。因常生怨氣不到三個月,就得了重病,義學派人給張雅軒送信,他立即前往。眼看快到十間房時,因河水暴漲,無法過河,又怕張素芳的病有危險,不得已向路邊人說:「我是周正堡女義學的張雅軒,因有急事,非過河不可,萬一我被河水沖走,就請你通知學校一聲。」說完不顧路人勸阻,冒險向對岸跳去,離岸不遠,落入水中,水流急,衝出不遠,幸而伸手抓住岸邊垂柳,把他衝近河沿,才得爬上岸。

  他趕至女義學,張素芳已停在門板上,不省人事。張雅軒挽住她的頭髮,命人扶起她的上身,盤上雙腿,大聲呼喚:「張素芳你快回來!你趕快回來!你不能死!」呼喚多時,她才甦醒過來。張雅軒才出去換下濕衣服。

  張素芳醒過來之後,同仁告訴她張雅軒學董為趕來看她,險些被水沖走。她心裡很後悔,學董這樣關心自己,不該總抱怨他。因為天天生怨氣,得了上吐下瀉的病。心裡悔過,翻出良心來,病就輕了不少。

  張雅軒換好衣服進來,見她精神好些,問她怎麼病的這麼重?她說:「我把在講台上立的志向忘了,整天恨怨張學董才病的。我很後悔,養幾天大概就好了。」不久果然痊癒。

  9.遼陽張中堡女義學

  先生初到海城時,講善書走到遼陽縣張忠堡村,村裡房忠仁的妻子是續絃,對待前妻所生的子女 ,十分苛刻,忠仁為此非常苦惱,但無辦法。聽先生講善書,其妻子痛改前非。有一天,先生講《宣講拾遺》周呆兒不奉養母親,他母親在外討飯,討到他家時,他和女人正在吃飯,他媳婦一點也不給。他媽說:「兒子啊!你忘了我,懷胎十月,乳哺三年,懷抱之恩啦?」他兒媳婦說:「一個婦道人生孩子還算出奇事那還值得提一提!」他兒子不敢給,是因怕他女人。講到這裡,十幾歲的小孩都哭了。先生對聽講的少女們說:「我看這一方人都有良心,皆因你們沒念過書,才不知道盡孝、盡悌之道,你們這什麼不唸書呢?」她們都說:「要有學房,我們願意唸書!」張鄒法如和房忠仁等發心願辦女義學。

  房忠仁由於妻子對前房子女態度的改變,大受感動,願意設立女子義學,先生便偕房忠仁步行去錦州請教員。一九一一年二月,由張忠堡出發,適值河裡的「桃花水」很大,從太子河的小河口上船,順著鐵路走,到溝邦子一天沒吃著飯。太陽落時走幾步就餓倒了,到溝邦子吃也吃不下去了。

  先生到錦州,本意是接何女師(何關淑嫻)東來,那時她在邰家屯教學,學生三十八名,聽說先生來請何女師,她們齊聲哭號,不放行。先生乃另請於瑞英東來,任張中堡女義學教師,四月初二日開學。學生數十名。開課僅二十八天,遼陽縣教育局認為不合法,通令該村公所給解散了。

  遼寧張中堡女義學開辦時間雖然很短,卻是先生東來所倡辦的第一處女學。

  10.遼、海、台、盤一帶女義學漸興

  遼陽縣穆家堡女義學成立。一九一二年,遼陽縣穆家堡孫恆昶、孫周靜軒夫婦,家道富庶。孫恆昶和張雅軒是世交,往來親密,他見張雅軒突然辦起女義學,甚為驚異。便借聽先生講善書為名,暗中查看內情,日久,瞭解到為使女子讀書明理,出苦得樂,才倡辦女子義學。也很佩服張雅軒高瞻遠矚、破產興學之舉。他們夫婦乃用自己的住宅,成立穆家堡女義學,由孫周靜軒自任老師。孫恆昶亦大力支持。學生踴躍入學,孫周靜軒成為最初創辦女義學的老師之一。

  海城縣新檯子成立女義學。高正午,海城縣新檯子村人,兄弟四人排行老四,素性忠真,樂善好施。因先生為王恕忱講好病,引起他的無比敬佩,又受張雅軒興學的果敢精神所感動,乃立志在自己村中立女義學一處。他的哥哥們一致反對,為了辦學,他哥哥們和他分了小家,終於一九一二年成立了新台子女義學。高正午後來成為東北地區女義學的主辦人之一。

  海城縣寶石山子劉自陽,麥子窩棚朱純一,接管堡馬忠駿等人,都在家中成立了女義學。

  台安縣朱家房子成立女義學。朱恕忱台安縣朱家房子人。一九一三年,台安縣縣長崔國光為了海城縣周正堡淑貞女義學培養師資,發展女義學,成立師範講習所。張雅軒組織學員來往於台、海兩地之間,相距百餘里,途中無棧店,因投宿於朱恕忱家,他深信女義學之宗旨。乃於次年,自立女義學一處。為發展女義學,前後共捨學田一百八十五畝,大洋六千多元。後朱恕忱跟隨先生各處創辦女子義學,勸世化人。

  盤山縣蓮花泡成立女義學。祁立亭是盤山縣蓮花泡人,一九一三年在家成立女義學,劉陳雅鳳、劉文永曾在此任教。數年後祁立亭又和孫瑞庭、李景雲、鞏士元、楊清川等人,創立盤山縣高昇鎮淑德女子義務學校,成為繼海城周正堡淑貞義務女學之後的第二母校。

  遼中縣朱家房子成立女義學。朱品一是遼中縣朱家房子人,家道小康,為人樂善好施,多年茹素,聽先生講道之後,一九一四年成立了朱家房子女義學,並在鄰近鄉村,倡立數處女義學。一九二一年,他到淑貞女學盡義務,遊行奉、吉、黑三省講病齊家,勸世化人。

  遼中縣陡溝子成立女義學。唐雨恩遼中縣陡溝子人,信佛多年。一九一六年先生和張雅軒、王恕忱等,宣講善書提倡女義學走到陡溝子村。唐雨恩和王興雲夫婦深表贊成,親自到義學參觀,見學生們服裝樸素,循規蹈矩。不像私塾那麼呆板,也不像官學那麼浮華。教職員伙食刻苦,又無薪金,均能一德一心認真教學。這種實作實學實行的道德精神,使他們夫婦非常欽佩。鳳儀先生雖沒念過書,卻能講解經義,他認為先生是由篤行倫常之道,自誠而明,大徹大悟,所以才能闡明性天大道的精微奧妙。因之,成立陡溝子女義學,聘請胡秀碧為教師。並成立黃沙坨男義學,培養出許多人才。

  台安縣五間房村成立女義學。劉惠忱台安縣五間房村人。一九一七年十一月,先生在盤山縣高昇鎮開會五天,劉惠忱於此得見先生。對倡辦女義學之宗旨與意義甚為理解。張雅軒勸他立學,妻子金孝慈首先贊成說:「他死去的女人念過書,所以他很想念她。能立一處女義學,我也好跟著念點書,識幾個字,開開知識。」於是聘張祝三任老師,成立五間房女義學。

  遼陽縣千山站成立女義學。白撫宸,遼寧縣千山站人,聽說先生給王恕忱講好病,又聽說先生沒念過書,守墳明道,才會講病,他以為真的遇著活神仙了,非跟先生學不可。便隨先生宣講善書,勸善興學。日久,他也學會看性講病,天天走百家門講病齊家。人稱他為「白神仙」。白撫宸的父親性情剛強,好飲酒,已得酒病,酒後便罵人,更不贊成辦女義學。有一天,先生對他說:「你已經六十多歲了,還日夜必喝六次酒,手都發顫了,你這不是求著快死嗎?你死了還可以,今年你女人死,你就不該娶後老伴呀!你這不是給兒女添累嗎?你剛強了多半輩子,只因為酒後無德,出口傷人,才有人背後叫你酒鬼!好好一個人,為什麼要當鬼呢?要是天天善言善語,別人必稱你為善人;惡言惡語,別人必說你是惡人。我看你要是能把酒戒了,誰不稱呼你一聲白老太爺呢?」白常和道:「好!明天我就戒酒!」此後他再吃飯時,把酒斟到杯中,自言自語說:「你要喝,我偏不給你喝!」又把酒倒回壺裡,這樣反覆好多次,才吃飯。到第四天,從他嘴裡爬出一條酒蟲,才把酒戒好。

  後來命他長子白子安設立千山站女義學,白撫宸永隨先生各處勸病化人,興辦女義學了。

  海城縣勸學所要取締義學。民國以來,改良變法,施行新政。海城縣勸學所提倡各鄉鎮設立小學校。鄉紳們裹足不前,推行不動,反說女義學妨礙進行,企圖取締義學,改為鄉鎮立小學。通知海城縣境內各義學,檢定教員。準備以不合格為借口,解散女師,查封義學。劉惠忱陪張雅軒赴奉天省城,找他內兄白佩珩(名永貞曾任奉天省議會議長)。白佩珩乃寫信給奉天省教育廳,請求派員到海城縣監考,主持公道。結果,義學參加檢定的女師,百分之八十以上合格。一場風波,始告平息。

  一九一八年先生在高昇鎮集合諸同志會議,女校日多,教師不足,決定在高昇鎮成立女師傳習所。以李景雲為學董,閆中閣,王澤溥為教師。招收二百人,半數在外任教,半數在所內求學。暑期在所內求學者和在外任教者互相更換,可收教學相長之效,學校也得以擴充了。

  11.女義學受嚴重打擊張雅軒誓死辦學

  一九一四年遼陽縣高力堡朱寶林家立女義學一處。四月四日,王恕忱來查學,該村王忠武素與朱家不睦,他便唆使警察詰問恕忱道:「你是王善人嗎?」恕忱說:「是」。就把他捆綁起來,用非刑拷問,送往遼陽監獄去了。恕忱老母探監回來,七日死去。他的妹妹王惠荃在外地教女義學,聽說這事也病死。

  四月十日,遼陽唐馬寨巡官羅光遠,外號「羅錘子」,帶數十馬警到穆家堡捕孫恆昶(孫周靜軒之夫),也用嚴刑拷問,索取邪教證物。是日晚,羅光遠僅穿褻服,光著腳橫躺在靜軒的炕上,笑問邪教的證物。靜軒正顏厲色說:「我們只知道辦義學,興教育,教導鄉愚,明白道德,我們又有什麼邪呢?不信任你搜查!」馬警就在院中大事搜查,毫無所得。王德方和鄰村李子鄉都為孫家辯護,當時也被綁去,帶到三檯子,過十幾天才放歸。

  張雅忱(雅軒之弟)去台安縣,告知張雅軒和崔國光縣長,崔縣長向遼陽縣署發一咨文,證明義務女學絕非邪教。張雅軒又親自到遼陽謁見縣長,為王恕忱雪冤,始得出獄。共在獄中一百一十六天。但遼陽境內七處義學暫行解散,海城境內義學也大受影響。劉玉清的內弟陳興亞任東北憲兵司令,深知先生興學的主旨,他函知海城教育局,要特別照顧,不可取締,女義學才又得以復興。(劉玉清曾患病,多方醫治無效,由先生給講好的。)

  張雅軒自辦女義學以來,真做到罄產興學。但義學經費卻日趨拮据,校內債台高築,無力清付。一九一七年冬,年關臨近,有來討債的,雅軒便答應於臘月十五日還錢。他暗下決心,在大河鑿一冰窟窿。他心裡這樣想,我辦女義學是為救世界,若有天理,自能感應仁人相助,否則,我就投冰窟窿一死。

  臘月十三日,有台安縣朱恕忱,趕大車到騰熬堡鎮賣糧,到淑貞義務女校,問起校債事。張雅軒說:「到十五日就有辦法啦!」當時朱恕忱信以為真。賣完糧返家後,夜晚失眠,越想越可疑。次日一早,又赴周正堡淑貞女校,問張雅軒說:「你說十五有辦法,是誰送錢來呢?」張雅軒不能答。朱恕忱說:「王善人(指鳳儀先生)沒有消息,我相信沒有人送錢給你。近日我賣糧,還有五百塊錢,先給你救急吧!」張雅軒不敢受,朱恕忱說:「我不是為別的,只是為了你棄產興學,略表心意就是了。」

  同一天,高正午也因前夜睡醒一覺,想起校債,翻來覆去,無法成眠感動他妻子,拿出私房錢來,送來學校。孫周靜軒也送錢來,才使雅軒渡過難關。張雅軒說:「看起來真有天理!」便領他們看鑿好的冰窟窿說:「過了明天再沒辦法,這裡就是我的歸宿!」眾人深受感動。

  12.張雅軒功成身退

  張雅軒辦學已經十年多了,培養了很多人才,鄰近村鎮以及遼陽、遼中、台安、盤山各縣也成立了不少女義學。他不肯離開周正堡淑貞女校,學生也破除死命地留他,他真被校事陷住了。鳳儀先生對學生們說:「你們真糊塗,他是一個頭行人,他把你教成了,他不出去給你們踩道,將來你們也就都爛在這裡了。」先生立志非把他帶出去不可!逼了二十多天,他才勉強跟先生走出。先生帶他到耿莊子,走有八九里地的工夫,給他講明四大界(志、意、心、身)了。這正是教他分清四大界,由心、身兩界往志、意兩界上「挪界」呢!先生說:「若不是因為張雅軒有十幾年的功德,雖然願意明白,也不能得著,道得悟,悟到精純的地步,還得明人指點,才能真透過去。」

  一九二一年秋,張雅軒離開周正堡女義學,隨先生北走,吉林、黑龍江兩省的女義學才發展起來。

  一九二二年九月十五日,淑貞女校由周正堡遷往騰熬堡新建的校舍。新校舍共佔地二十八畝,教室桌凳等均按標準建造,校內一切設施,均具規模。定名為騰熬堡淑貞女子義務學校。聘請劉文永為校長,朱質璋(朱品一之長子)為教務主任。因東北各地女義學的教師,多自本校畢業,派出任教,故都稱之為母校。騰熬堡位於沈大鐵路之西側,距千山站十公里,為一商業重鎮,人煙稠密,市面繁榮,交通便利,風氣開通。故新校址遷至此地,對女義學的發展,十分有利。

  一九一九年以來,吉林省的懷德、德惠、農安及黑龍江省的安達等縣的女義學,已逐漸興起。然而海城騰熬堡淑貞女校的經費卻日益艱窘,已積債好幾萬元,校董高正午,由於債台高築,勢不可支。黃廉志(節婦)曾肄業於淑貞校,此時正在德惠女義學,聞母校這般困難,她說;「不好把我賣二百元錢,以充公用嗎?」李子和聞言哇哇大哭。當時在場者無不為黃廉志捨己為人的悲言壯語所感動。後來王淑英被德惠縣教育局聘為張家灣公立學校教員,她知母校艱難,將所掙之薪金「哈洋」三十元夾於書中,寄贈淑貞校,以舒眉急。可見當時淑貞母校經濟異常艱窘之情況了。

  一九二三年秋,張雅軒在安達縣曾得淑貞校函,謂債主逼索宿債,內部人員意志動搖,大有瓦解之勢。雅軒閱函後,心內如焚,急欲南旋,處理校務。年末,雅軒始回海城淑貞女校,繼續維持,以渡難關。

  一九二四年十月,先生到海城一見張雅軒便說道:「喂呀!你的饑荒開了啊!」雅軒問:「你老帶回多少錢來?」先生大笑說:「我一文錢也沒帶回來呀,只是看你的性化啦!就知饑荒了啦!」各地人士都到來,參加講習大會。安達杜紹彭、懷德徐子貞、朱耀庭、蘭西陳俊一、台安劉惠忱等都來參加,共到五、六百人。杜紹彭講他因為發財累病了,他立志捨善,和錢絕交,不再求著發財了。他說聖人書中,哪一本也沒有叫人一心發財的,聽眾大為所動。杜紹彭、徐子貞都把世界真講透了。各優秀教師,輪流講演,真像八仙過海,各顯其能。尤其是侯向琳講的姑娘道,都是性天流露,如春風細雨,點點入地,透人心脾,令人感動。大家都表示要清還淑貞女校債務。先生對大家說:「你們對於淑貞女校的饑荒,都誠心要清理,可是你們捨款是自動啊!還是被動呢?」大家說:「你老的意思是怎樣?」先生說:「若是被動由我度量你們天命的大小輕重,給你們各人指定捐款數目,若是自動,捨多少由你們自願。」大家都說:「自動吧!」先生說:「那也得有個限度,在這個講堂東西兩壁上都掛著黑板,捐款人自寫姓名和錢數,時間是從日出時起,到日沒為止,過期再有捨的也不要了。」

  這一日,寫了三萬多元,不但把淑貞女校的饑荒還了,連高平(盤山高昇鎮)母校的饑荒也都還了。

  當時第一個自報捐款的竟是一個年僅十九歲的女孩劉淑荃,她曾於前年冬在德惠講習時最先開性,此次,她首先寫了一千元。接著大家便紛紛自寫姓名和捐款數。

  先生曾說:「能為眾人造福,使眾人佩服了,就叫作掌天權。我辦善德當和了結淑貞女校的饑荒,都是一招呼就動,那就是掌天權。有天權得養天性,能把道理鑽透了,稟性也就容易化了,稟性化了,天權自長。淑貞女校有饑荒,人都怨我,其實我早就看明白,非積下饑荒不可。我在外盡力地講道化人,結識了很多的緣人,但一文也不募化,我只是對大家說,今年騰熬堡出佛了,要唱『大香山』啊!會上從杜紹彭、徐子貞的講話中,就知道淑貞女校的饑荒化了啊!」

  這次大會,明道的人很多,其中以劉惠忱、朱耀庭、高國正等為最優。先生教劉惠忱「念志意心身,常了心念自然死了。」他照話作去,果然心清如水,因而得道。

  先生見淑貞女校之債務清了,且有餘積,校務繼任者當不乏人,乃令張雅軒仍離開學校,行「功成身退」之道。全校師生一致挽留。先生說:「你們說的都是人情話,我告訴你們,水要不流就臭啦!」於是張雅軒在鎮上找了一間半房,帶著妻子侄兒搬出義學。第二天早晨,沒菜下飯,妻子劉祝三,叫侄兒潤書,拿碗到學校去要點大醬,廚房的人說:「你家已馨產興學,這碗也是學校的。」不但沒要到大醬,連碗也被扣留了,張雅軒覺得對不起妻子侄兒。

  張雅軒那時正患腳病,行路艱難,眾人皆懇切留之,先生說:「他不但遠走,他還得給大家磕頭,(感謝繼任有人,感謝大家承擔校務)才許他走。」時高正午在側落淚,雅軒欣然與大家叩頭。然後正午把他抱到車上,先生哈哈大笑。雅軒走後,先生也隨著去千山站,與雅軒一同北上。雅軒深明先生教他之意,「功成身退」方合天道。由此直去安達,這日是臘月十七日,時安達、蘭、西、呼蘭等處正在立女義學。

  從表面看,先生此等作法,似乎缺少人情味,難以被人接受,然而,從大的方面來看,先生正是愛護張雅軒,使之在事業上更大地發展,境界上更大的提高。

  13.朝陽女義學復興

  朝陽善德當失敗後,先生自評道:「朝陽一帶的風氣由我帶起來的,也因這種事(善德當事)又壓下去了,以後可又起來啦。」善德當結束後,先生便東來,實行乞討訪道,後遇張雅軒破產興學,不數年,遼、海、台、盤一帶女義學果然大興,直至王恕忱下獄,女義學又突然遭受嚴重挫折,女義學大受影響。

  一九一四年先生五十一歲,五月節後,先生偕李子和、何關淑嫻、王白守坤等人回朝陽。秋季在朝陽遊行講演,先生深知轉移世風全在勸化,因此和劉振明等約定,在朝陽境內遊走勸化,走三圈,帶許多人,最多達八十多人,有病的,吸大煙的,打嗎啡的,什麼人都有。路上人不知這群人是作啥的,偷著問走在最後的癮者們:「你們是幹什麼的?」答:「他們幹啥,我們幹啥吧!」又問:「你們往那裡去?」答:「他們往那裡去,我們那裡去。」走到「慶祥湧」老朱家,跟著走的人把老朱家的酒簍打開偷喝了,棉花包也給掏開,偷著去換嗎啡打啦。洩肚的人把被褥也給弄髒了。有人對先生說:「你帶這樣人,有多麼丟人呢!」先生說:「誰偷誰丟人,與我無干,我又何嘗丟人呢!」

  走到北台,先生說:「散了吧!」八十多人立時就散了。先生風趣地說:「我學會刺蝟偷棗了。你看刺蝟偷棗,它把那棗枝攀彎了,再一鬆,向別的枝上一打,棗就落下來了,它在地上一滾,把棗刺得滿身,帶回洞去,一抖擻棗主都掉了。你看我帶八十多人,我說不帶了,立時就散了。」

  先生率同志遊行於朝陽各鄉,善風又開。一九一五年,朝陽境內,乃成立女義學很多處:大阪楊景春家,李家山咀子孫家,馬營子張家,東馬營子田家,吊橋子李家、鄧蠻子溝孫家,鏵子溝劉勤家,車戶店王雲卿家,唐家杖子耿家,四家子張家,四台營子李家,羊山李家等處,都先後成立義務女學。

  大阪楊家,因師生不和把學校停辦,家人都鬧病了,楊景春天天站在大凌河岸上盼望先生去,他見著先生說:「我家的藥壺忙起來了。」先生說:「把義學解散不講道了,怎能不鬧病呢!」因此,楊家出款又在平房立義學一處。

  先生到北四家子宣講堂問主管張福忠道:「怎樣,有饑荒沒有?」主管說:「有三千吊饑荒。」先生道:「出貼子吧,請善東(捨善款的人)了饑荒。」善東來了很多,先生對善東們說:「請大家共分佛爺巴巴。」講到半夜才睡。先生囑咐廚夫說:「明天早早吃飯,咱好開局。」有人說:「咱們叫人忌賭,你怎麼還設局呢?」先生道:「我設的是天堂佛國局,大家往上押德行。」飯後,大家團坐,先生道:「開局了,誰押呀?」王雲卿先聲明捨五畝地。別人又捨了一些,饑荒就了啦。王雲卿那天開性,口占一詩道:「金花世界好風光,從古至今頭一場,三生有幸奇逢遇,無窮妙道樂天堂。」王雲卿名天龍,跟隨鳳儀先生辦義學多年,是後學中德高望眾的人物。

  先生周遊講善書時,有些抽大煙(吸食鴉片)扎嗎啡的,找先生給他們忌嗜好。先生說:「你們跟我也走不動,等我給你們想個法子吧。」

  有一個財主家,快四十歲了,還沒有兒子。聽先生講善書,問先生怎樣能得兒子。先生說:「水清了連魚都不生,你們夫妻倆乾淨過分了,所以小孩子都不敢來。你們想得兒子很容易,若能練得不怕髒,含垢納污,適應環境,准生兒子。」

  他們夫妻都說,只要能生兒子,怎的都行。先生說:「中,等我給請『神仙』去。可是神仙可骯髒,你們受得了嗎?」他們說:「你老放心,決不能錯待了。」

  先生把要忌嗜好的人,都找了來,住在他們家。他們夫婦拿出乾淨被褥,做好菜好飯款待,先生宣講善書給他們聽。

  第二天晚上,有個扎嗎啡的癮受不了,把被子偷跑了。

  又有個忌大煙的,鬧肚子。晚間來不及上廁所,把稀屎拉了一鍋台,還噴了一鍋蓋。早晨大師傅來做飯,摸了一手屎,便吵嚷起來。先生說:「吵什麼,刷乾淨做飯吧!拉屎的是位神仙,不信你還甩不那麼勻呢。」東家奶奶一聽也笑了,她說:「大師傅,不用說了,等我給你刷刷吧。」

  先生天天給他們講善書,經過兩個多月,都把嗜好忌掉了。主人和他們也都把當人的道聽明白了,東家奶奶也始終沒嫌髒。第二年,果然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(兒子)。

  14.受冷落還樂

  一九一七年臘月,先生偕白撫宸、白勤、王恕忱等十餘人返朝陽,到錦州正是除夕的前日,一進宣講堂,人家不樂意招待,主管出來了,扯高聲問道:「你們從哪裡來呀?往哪裡去呀?」先生說:「不錯呀,叫街的聲出來了!」晚間,先生他們要求在那裡過年,人家不留,說是沒有人做飯。先生說:「我們帶來廚夫了。」人家怎的也不留。第二天早晨,主管覺得沒法了,把他們找過去說,給他們二十斤白面,另外送給些元蘑、粉條,叫他們往別處去過年,先生問道:「這些東西共值多少錢?」答道:「四元錢。」先生說:「若不夠正數,可以再給我們幾個零錢,我們好買油醬等。」大家一笑。

  那早晨,給他們煮點稀粥,燉點鹹菜,先生說:「你們怎不吃飯呢?」說完,想起來了,人家過年了,還有好飯菜呢,不要耽誤人家吃飯。飯後,先生就領著人們拿著東西上羊圈子去了。先生一面走著一面大笑。白勤(先生的內弟)說:「沒見著你那樣的,給你幾斤面,看把你樂的。不知道怎麼好了!」先生說:「我想起來『有福之人腦袋大,無福之人大腦袋』的話來了,他給我們東西,還把我們攆出來,這叫作沒有義氣,可說是大腦袋。」

  先生說:「道在這頭下手,自己得拿自己當佛看,佛就是不爭不貪,無說。他們攆出來我們,我還大笑,笑他們過年接神,神佛都來了,他們反倒攆出來,不是可笑嗎?人都跟我學道,若學得我受氣還樂,就成了。」

  到羊圈子於家,雖然勉強留下了,於家人們說:「我父親死了,你們這些善人們別來了!」他們說些酸言辣語,先生只是一笑。由朝陽回來,又到於家,白撫宸說:「前幾天那樣的侮慢你,你老怎麼還能再到這裡呢?」先生道:「我行事,是時時按著『八德』去行,我既和他老人是朋友,又哪能因他的晚人失禮,就把原有的義氣忘了呢?我這正是走『義』字呢!」

  殊不知到了於家,他們大哭,痛悔前次的過失。

  15.到懷德縣創興女義學

  一九一七年臘月遣李子和等去吉林省懷德縣范家屯,他們下火車後,僅餘六角錢,身穿夾袍夾鞋,正值北地隆冬,真苦得很。

  翌年正月先生偕宋子貞、白撫宸等北上,中途到瀋陽,因王國華夫婦(國華已納妾)在此教學,白守坤也在這裡,所以先生同白撫宸到這一看。對白守坤道:「你的天命(指德業)很大,在家裡抱孫子,恐怕他們擔不起啊!」守坤乃回海城,同關劉國南、王恕忱、孫靜軒等查學。

  瀋陽魏老太太,請先生和白撫宸吃飯,做的荷葉餅(俗名春餅),魏老太太看他們吃餅像吃普通餅一樣,她便用荷葉餅卷各樣菜教給他們吃法。撫宸有些害羞了,飯後出來說:「今天丟人了,連春餅都不會吃,不叫人家笑話嗎?」先生笑道:「那有什麼?該說學會吃春餅了。」

  一九一八年正月二十四日,先生偕諸同仁到范家屯與李子和等晤面。這時在懷德的工作,一面募賑,一面提倡興學。因此講演勸病,忙個不休。此時,發明「問性」的方法。根據「五行性」撥陰取陽的理論:木問「主意」,火問「明理」,土問「性實」,金問「響亮」,水問「柔和」。化除氣稟性,可治癒很多疾病。這是病人問大家答的方法。

  七月遣李趙壁等人運賑糧去朝陽災區發放。先生並未回朝陽,因為先生的目的是在乎辦女義學。

  李子和五、六月還穿棉袍子,走在路上熱極了,用秫楷棍在袖中支著,藉以通風。先生五月還穿棉袍子,後來劉玉成的父親給他一件舊大衫,才得以換季。

  一九一九年,先生仍在懷德,而足跡漸及雙陽、伊通一帶。由于先生、李子和與張雅軒的努力,創辦女義學的意義已初步被一些人重視,有的人已作了立女義學的準備。

  三月先生遣李子和、任志庸送王淑英、畢淑貞、畢淑德、房守貞等十三人去海城周正堡淑貞女校求學,是為懷德第一批入校女生。初八日到校,讀書六個月,仍回懷德,懷德女學之興實基於此。

  先生見女學日多,若無固定基金,難以持久,因此偕同雅軒募集基金,擬擇成績優良之學校,便給撥此基金,使之永久成立。

  十月,懷德縣立女義學三處,王淑英、畢淑貞在鳳凰坨畢家女義學任教;王雅卿、畢淑德在李家粉房女義學任教;王淑元、張玉堂往順山堡徐家義學任教。自此懷德義學乃日興了。

  16.懷德縣順山堡男義學

  一九一八年初冬,張雅軒到懷德幫同募賑,並提倡興辦女子義學。

  徐子貞是懷德縣順山堡人,是當地的富戶。他母親患心口疼病多年,多方醫治,均無效果。請先生給他母親講病,先生偕李子和、張雅軒前往,見徐老太太性情呆板,死心眼不愛說話,煩悶在心裡,耳聾聽話困難。先生叫李子和表演和善老太太的舉止動作。形容老太太應該慈眉善目,見人喜笑顏開的樣子。徐老太太看得開懷大笑,笑了兩個多小時,把臟腑裡的陰氣放淨,心口不疼了,以後也沒有再犯。徐子貞覺得很奇怪,鳳儀老先生沒念過書,怎麼會講病呢?怎麼能明道呢?又為什麼要辦女義學呢?先生為他講了自己怎樣好的瘡癆,怎樣為救楊柏、黑夜見白天,明白了天道。

  又說:「將來世界大同,男女都要明道。男子性清叫『天清』,女子意誠叫『地寧』,天清地寧,生下小孩賽神童!為了振興女教,重立人根,使女子出苦,所以才辦女義學。」徐子貞說;「好呀!這地方連私塾都沒有,當然也需要男義學。」

  徐子貞乃建築校舍,成立順山堡義務學校,是為懷德興義學之始。不久,又有李家粉房村李家和鳳凰坨村畢家,成立兩處女義學。

  17.宋樂三戒煙興學

  宋樂三是吉林省懷德縣宋家店人,為人剛毅爽直,務農起家,開大車店致富。年逾花甲,人都稱他為宋大爺,是鄉村裡有頭有臉的人物。他聽先生講,現在有錢的人,都是花錢買罪受!不知救人之急,濟人之危,做公益事業,造福人群。只知一味地吃喝嫖賭,抽大煙。豈知天理不饒人,肉身越習染不良嗜好,內心越增長焦躁煩惱。有時稍不如意,發作起來,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,闖出禍來後悔莫及。人都以為吃喝玩樂是享受。依我看是找罪受!宋樂三聽這些話很不入耳,便說:「人生在世,為名為利,有了銀錢,不享受做什麼?吃喝玩樂,有多麼痛快!哪有煩惱?」先生說:「你遇事時候,好好格物格物我的話吧!」

  有一天宋樂三在家中悶悶不樂,覺得自己家中的大煙不好,怎麼抽也不過癮,便騎馬去訪一位富紳,為的去抽一口好大煙過過癮。到了目的地,賓主相見甚歡,主人吩咐廚房準備酒菜,親自陪他閒談。有先來的兩位客人,正守著煙燈吸煙,向宋樂三寒暄了幾句,便又躺下,繼續噴雲吐霧。主人當然也不好叫先來的客人讓給他抽,二人閒談很久,那二位客人還沒抽完。宋樂三早已犯癮,全身酸痛,忍無可忍,怒火上衝。便站起來大聲說:「你們抽吧!我走了。」主人忙攔阻說:「樂三犯癮了吧!你們快讓他抽兩口,抽完了咱們好開飯。」宋樂三盛怒之下說:「叫他們抽吧!我非走不可!」便奪門而出,騎上馬一溜煙走了,鬧個不歡而散。

  宋樂三騎馬跑到范家屯火車站,進入煙館,噴雲吐霧,過足了癮,心情平靜下來,恢復了理智,想起方纔所作所為,全不是出於本心,只因為沒抽著大煙,就吊小臉子,自己平素並不是那麼氣量小的人。尤其是恣情任性,給朋友難堪,沒有一點富紳鄉長的風度,將來有何面目再見朋友呢?越想越慚愧,想來想去,想起鳳儀先生的話來,真是嗜好越深,煩惱越多!他這才覺悟到以往自己之非。

  宋樂三從此立志戒除大煙,力行善事,一九二O年成立宋店女義學。命長子宋希義當學董,並叫他家的兒媳、孫媳、孫女和本村的女子,都上學唸書,鳳俗為之一變。先生說:「謗道是緣人,真是不假啊!」

  18.懷德縣公主嶺女義學

  劉漢清是懷德縣六家窩鋪人,忠厚、勤儉、好善茹素。老夫婦生有一子名忠,已娶妻生子。因婆媳不和,兒媳經常害病。劉漢清是懷德縣女義學的善東之一,命他兒媳坐大車(農村馬車)拉著糧食,到女義學住幾天,請義學老師給講講病。想不到車至義學,學董張鳳翔出來攔阻說:「這裡是義學,不是病院。」不肯收留,叫原車折返。

  劉漢清大怒說:「張鳳翔立了義學,就六親不認,真是豈有此理!」他一怒之下,在公主嶺西門裡,購地建校,獨資成立公主嶺義學,時為民國九年。

  劉漢清一怒設立女義學,天下事真是無奇不有!先生說:「天加福是逆來的,反面的助,力量更大。」

  19.赴北京訪道

  一九二O年,四省(熱、奉、吉、黑)慈善會會長楊子功請先生去北京訪段正元,後來因先生帶人太多,不給拿火車費了。先生打發人問他,還給拿點不?他僅給拿兩元錢。先生就和李子和、張雅軒、唐雨恩、朱恕忱、白勤等人,步行進關了,每天走一百五十多里。路經綏中宣講堂,這裡有很多是慈善會的會員,大家就在這裡講開病了。

  有個瘋人馮春嶺,一天就給講好了,他對家人說:「他們都是佛,你們要好好地招待著!」他身上帶著刑具,講的時候,都給解下去了。先生們走的時候,瘋人說:「你們還得給我帶上,因為他們信不著我是好了。」第二天,他叫他妻子泡條子,仍然做他那編簸箕的工作了。

  到北京後,遇見劉玉清(先生曾為他講好過病),他當時正在北京充差,常去道德學社聽講。先生道:「你聽段先生講的怎樣?」玉清說:「都是你老平日說過的話。」

  先生聽後自述道:「人是以熟為寶,道也是這樣,知道道的,一聽就知道了。我到北京去訪段正元的道,道德學社的章程,若不認師父只許聽三天,我聽了三天,聽他講『三我』,正是我講的『三界』,和佛家的三皈,道家的三華,儒家的三綱,都是一個的。三界是什麼呢?就是三魂(靈魂、陰魂、身魂),耶酥所講的靈魂,就是我所說的天性,人以天性為主的,就自知認罪。他又說,做一種事必於身家性命都有益,所以我得的很多。」

  楊柏已是段正元的弟子,強先生認師。先生說:「我絕不認。為什麼呢?道是一個,他講三我,我講三界,又何必認他為師呢?」楊柏說:「你一輩子也不能認個師父!」先生說:「我這次來准認師父給你看看。」北京保安寺大智和尚,在法會上講經。先生前往聽經,經棚內已座無虛席,只好站在棚外聽講。聽後先生問同去的人說:「你們聽他講的,哪一句是真經?」都答不上來,先生說:「他說人有半分私,也不是先天。這句話是真經。」第二天,先生到寺裡去,就認大智和尚為師(一言即為師,人人是我師)。先生說:「他脾氣未除,不免有苦。」沒有一年大智和尚就死了。

  先生因楊柏之激,才認個師父。其實,先生的師徒觀是這樣的:「我生來就沒有師父,沒有門徒。有師父就受管,有門徒就會敗道。我得道是得之於天,一般人有認我師父的,我絕不答應,我是大持平等的,沒有遠近的分別!」

  先生在安達時,杜紹彭問:「誰是你的師父?」先生說:「打爹罵娘的,有病的,生災的都是我師父。」紹彭說:「去你的吧!你沒有個正經的。」先生說:「我告訴他的是真話。人為萬物之靈,誰都是咱的明師(有正面的師,也有反面的師)。」

  20.與國華論為父之道

  一九二二年(先生五十九歲)二月,偕白守坤、孫靜軒、朱殿義等北上,過瀋陽時,又到國華家,國華說:「盡胡鬧,這些年,這裡勸人,那裡勸人,勸得誰了?」先生說:「合當爹的,必叫兒子比自己強了算!我是個莊稼人,一年不過掙七十弔錢,你現在教書,每年能掙七百弔錢,這是你比我強了,我當爹算是當得對了。你不用看不起我,你若能叫你兒子比你強,我就佩服你。」說到這裡,他一言不出,先生往下也不再說了。

  後來,先生曾述說過:「他(國華)若再問我,怎麼能強呢?我自然還能告訴他,他一年能掙七百元錢,若拿四百元錢作善,二百元錢過家,一百元錢積蓄,這叫作『德過本』,雖不求兒孫好,也自然能好。同時我更一文錢也不花他的。他要給我做皮襖,我不要,他說北邊冷,我說,每年沒冷嗎?生在北方的人都凍死了嗎?我不要。他又要給我買鞋,我說,你的錢支使不動我呀!我的腳上穿著鞋呢,你還給我買,你叫我背著呀!他也覺得很難過,我往北走,他送我到文官屯,一聲也不出。我為什麼這樣呢?他既不佩服我,我要貪他的財,那就是無義之財。」

  上年春,白守坤住在瀋陽國華家,張雅軒想去迎她出來辦理校務。先生道:「這須我自己去,這好像『三度林英』似的。第一次,領她盡孝,是度她的身界;第二次,逼她唸書,是度她心界;現在是第三次了,叫她出來查學,行天命事,是度她的性,所以必得我自己去。」先生偕張雅軒、朱恕忱去瀋陽,對守坤說:「你心偏,家裡的兒媳,你不幫著,偏來這裡幫他們(國華同妾在瀋陽),倒是你為他們啊?還是他們孝敬你呀?我的意思,咱們哪裡也不去住,為天下去吧!」白守坤接受這個建議,乃同去海城淑貞女校。隨先生及關劉國南、孫靜軒、解香閣組成一視察團,乘一驢車,周遊海城、遼陽、遼中、台安、盤山、北鎮等縣,各縣義學善風益為之一振。

  21.德惠縣女義學

  一九二一年秋,先生偕張雅軒去懷德、德惠一帶,遊走勸化,提倡女義學。德惠縣青山口有個劉玉成,患癱症,由先生給講好(詳見《性理療病》)。當時驚動郭家屯泗水堂孔明倫,前往探查究竟。可惜機緣不巧,先生偕同仁已經走了。

  後來孔明倫聽說先生去懷德縣順山堡義學,遠道來訪。見面後,證實劉玉成的病,果然是先生給講好,他歡喜若狂。乃自備車馬糧食,請先生和同仁們到德惠縣各鄉鎮,遊行講道,勸善興學。

  一九二二年,孔明倫在家中成立了郭家屯女義學。後來太平松山李向榮家、陳家崗陳家、大營子馬家、孫家店村張家,都成立了女義學。孔明倫和王子巨等人,又成立張家灣女義學。

  此外,劉家店劉家、大房身唐家、楊家窪子劉家也都成立了女義學。

  22.兩次德惠講習大會

  先生見遼海一帶女義學偏重文學,對家道倫理尤其是婦德女道皆忽視不談,只重理而不重實踐。為了落實開創女子義學的初旨,所以先生另覓地點,親自教導,乃選德惠縣郭家屯泗水堂孔明倫家,太平松山李向榮家,開辦講習班,可容一二百人。只從心上用功夫,掃盡一切浮華,專心悟道。蓋住鍋(不說閒話),不到二十天,便「開性」的很多,如王桂貞、劉淑荃、侯向琳、李淑貞等開性的效果非常好。都是由於誠意到精純的地步,把後天的習染洗滌乾淨,露出先天本來的面目的結果。這是一九二二年十一月開辦的。

  一九二三年十月,又一次在德惠開講習大會。除孔明倫家和太平松山李向榮家外,又借孔繁禮家房數間,是以分三處講習。自十月十五日開班,至十二月十五日閉班,講習兩月。除先生與張雅軒、趙品三、李子和諸人外,更有侯向琳、王桂貞、李淑貞等人助講,道氣益盛,明道者較去年又多。王書元等是年開性。此次講習大學,多為吉、江兩省女義學之師生參加。

  這時高正午擔任海城淑貞女校校董,債台高築,勢不可支,屢次函催募款接濟困難。當時,李子和已募得四五萬吊「吉帖」,二百餘元「奉票」,因德惠講習,正在需款,是以將此款留在德惠。海城黃志廉曾肄業於淑貞女校,聞母校這般困難,乃誓言賣身以充公用,聞者莫不受感動。高正午到德惠聽侯向琳等講道,極為透徹,他便高興地說:「我為擔饑荒壓死也合適,到底培養出明道的人了!」

  23.農安縣女義學

  一九二二年,吉林省農安縣西王家村王家和孟家崴子村楊家都成立了女義學。先生偕李子和、王雲卿、朱恕忱、白守坤、孫靜軒等人遊走德惠、農安一帶,視查各校,講道興學。

  農安縣教育所所長梁雲岐的夫人患神經病,由先生講好,梁雲岐有心成立女義學,無奈孤掌難鳴。正好朱家房村人請先生去講道。朱子青是清末秀才,他很喜歡聽先生講道。先生見他一早起來,就催促人下田,整天不是管夥計,就是罵家人,操勞過度,虛弱,抽上大煙,心情苦苦惱惱的。

  先生等他聽道日久,十分信仰之後,才對他說:「你家有三百多口人,你佩服了幾個呢?教明白了幾個呢?」他答不出來。先生說:「你不教人,天天管人,你可知道,人管人像拍皮球似的,拍得越重,跳得越高,日久成仇,嚴重時,能使妻離子散!」朱子青說:「我見他們做事糊塗就生氣,該怎麼辦呢?」先生說:「聖人不是說『父子不責善,責善則離。』你忘記了嗎?」朱子青一聽,汗流浹背,問道:「那我應該怎麼辦呢?」先生說:「老不捨心,少不捨力。你要能正己化人,就輕快啦!」

  先生勸他把大煙戒了,和梁雲岐共同辦學。他戒煙後,成立了農安縣女義學。又向郭爾羅斯旗、扶余、大繼等地發展,共成立七所女義學。梁雲岐、朱子青二人,很受蒙古同胞尊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