尊者僧伽斯那著
蕭齊天竺三藏求那毗地譯
聞如是:一時佛住王舍城,在鵲封竹園,與諸大比丘、菩薩摩訶薩及諸八部三萬六千人俱。
是時會中有異學梵志五百人俱,從座而起,白佛言“吾聞佛道洪深,無能及者,故來歸問。唯愿說之。”
佛言:“善哉!”
問曰:“天下為有為無?”
答曰:“亦有亦無。”
梵志曰:“如今有者,云何言無?如今無者,云何言有?”
答曰:“生者言有,死者言無。故說‘或有或無’。”
問曰:“人從何生?”
答曰:“人從谷而生。”
問曰:“五谷從何而生?”
答曰:“五谷從四大火風而生。”
問曰:“四大火風從何而生?”
答曰:“四大火風從空而生。”
問曰:“空從何生?”
答曰:“從無所有生。”
問曰:“無所有從何而生?”
答曰:“從自然生。”
問曰:“自然從何而生?”
答曰:“從泥洹而生。”
問曰:“泥洹從何而生?”
佛曰:“汝今問事何以爾深?泥洹者是不生不死法。”
問曰:“佛泥洹未?”
答曰:“我未泥洹。”“若未泥洹,云何得知泥洹常樂?”
佛言:“我今問汝,天下眾生為苦為樂?”
答曰:“眾生甚苦。”
佛言:“云何名苦?”
答曰:“我見眾生死時,苦痛難忍,故知死苦。”
佛言:“汝今不死,亦知死苦﹔我見十方諸佛不生不死,故知泥洹常樂。”五百梵志心開意解,求受五戒,悟須陀洹果,復坐如故。
佛言:“汝等善聽,今為汝廣說眾喻。”
昔有愚人,至于他家,主人與食,嫌淡無味。主人聞已,更為益鹽。既得鹽美,便自念言:“所以美者,緣有鹽故。少有尚爾,況復多也?”愚人無智,便空食鹽。食已口爽,返為其患。譬彼外道,聞節飲食可以得道,即便斷食。或經七日,或十五日,徒自困餓,無益於道。如彼愚人,以鹽美故,而空食之,至令口爽,此亦復爾。
昔有愚人,將會賓客,欲集牛乳,以擬供設,而作是念:“我今若預於日日中轂取牛乳,牛乳漸多,卒無安處,或復酢敗。不如即就牛腹盛之,待臨會時,當頓轂取。”作是念已,便捉牸牛母子,各系異處。卻後一月,爾乃設會,迎置賓客,方牽牛來,欲轂取乳,而此牛乳即乾無有。時為賓客,或嗔或笑。愚人亦爾。欲修布施,方言待我大有之時,然後布施。未及聚頃,或為縣官、水火、盜賊之所侵奪,或卒命終,不及時施。彼亦如是。
昔有愚人,頭上無毛。時有一人,以梨打頭,乃至二三,悉皆傷破。時此愚人,默然忍受,不知避去。旁人見之,而語之曰:“何不避去?乃住受打,致使頭破。”愚人答言:“如彼人者,驕慢恃力,痴無智慧。見我頭上無有發毛,謂為是石,以梨打我,頭破乃爾!”旁人語言:“汝自愚痴,云何名彼以為痴也?汝若不痴,為他所打,乃致頭破,不知逃避。”比丘亦爾,不能具修信戒聞慧,但整威儀,以招利養,如彼愚人,被他打頭,不知避去,乃至傷破,反謂他痴。此比丘者亦復如是。
昔有愚人,其婦端正,情甚愛重。婦無貞性,後於中間共他交往,邪淫心盛,欲逐旁夫,舍離己婿。於是密語一老母言:“我去之後,汝可賚一死婦女尸,安著屋中。語我夫言,云我已死。”老母於後伺其夫主不在之時,以一死尸置其家中。及其夫還,老母語言:“汝婦已死。”夫即往視,信是己婦。哀哭懊惱。大積薪油,燒取其骨,以囊盛之,晝夜懷挾。婦於後時,心厭旁夫,便還婦家,語其夫言:“我是汝妻。”夫答之言:“我婦已死,汝是阿誰?妄言我婦。”乃至二三,猶故不信。如彼外道,聞他邪說,心生惑著,永不可改。雖聞正教,不信受持。
過去有人,痴無智慧,機渴須水,見熱時燄,謂為是水,即便逐走,至新頭河。既至河所,對視不飲。旁人語言:“汝患渴逐水,今至水所,何故不飲?”愚人答言:“若可飲盡,我當飲之。此水機多,俱不可盡,是故不飲。”爾時眾人聞其此語,皆大嗤笑。譬如外道,僻取于理,以己不能具持佛戒,遂便不受,致使將來無得道分,流轉生死。若彼愚人見水不飲,為時所笑,亦復如是。
昔有愚人,養育七子。一子先死。時此愚人見子既死,便欲停置於家中,自欲棄去。
旁人見已,而語之言:“生死道異,當速庄嚴,致於遠處而殯葬之。云何得留,自欲棄去?”爾時愚人聞此語已,即自思念:“若不得留,要當葬者,須更殺一子,停擔兩頭,乃可勝致。”於是便更殺其一子而擔負之,遠葬林野。時人見之,深生嗤笑,怪未曾有。譬如比丘私犯一戒,情憚改悔,默然覆藏,自說清淨。或有智者即語之言:“出家之人,守持禁戒,如護明珠,不使缺落。汝今云何違犯所受,欲不懺悔?”犯戒者言:“苟須懺者,更就犯之,然後當出。”遂便破戒,多作不善,爾乃頓出。如彼愚人,一子既死,又殺一子。今此比丘亦復如是。
昔有一人,形容端正,智慧具足,復多錢財,舉世人間無不稱嘆。時有愚人,見其如此,便言我兄。所以爾者,彼有錢財,須者則用之,是故為兄。見其還債,言非我兄。旁人語言:“汝是愚人,云何須財名他為兄﹔及其債時,則稱非兄?”愚人答言:“我以欲得彼之錢財,認之為兄,實非是兄。若其債時,則稱非兄。”人聞此語,無不笑之。猶彼外道,聞佛善語,盜竊而用,以為己有。乃至傍人教使修行,不肯修行,而作是言:“為利養故,取彼佛語化導眾生,而無實事,云何修行。”猶向愚人,為得財故,言是我兄﹔及其債時,復言非兄。此亦如是。
過去之世,有一山羌,偷王庫物而遠逃走。爾時國王遣人四出推尋,捕得將至王邊,王即責其所得衣處。山羌答言:“我衣乃是祖父之物。”王遣著衣,實非山羌本所有故,不知著之,應在手者著於腳上,應在腰者返著頭上。王見賊已,集諸臣等共詳此事,而語之言:若是汝之祖父已來所有衣者,應當解著,云何顛倒用上為下?以不解故,定知汝衣必是偷得,非汝舊物。”借以為譬,王者如佛,寶藏如法,愚痴羌者猶如外道。竊聽佛法,著己法中,以為自有。然不解故,布置佛法,迷亂上下,不知法相。如彼山羌,得王寶衣,不識次第,顛倒而著,亦復如是。
昔時有人,於眾人中嘆己父德,而作是言:“我父仁慈,不害不盜,直做實語,兼行布施。”時有愚人,聞其此語,便作是念,言:“我父德行,復過汝父。"諸人問言:“有何德行,請道其事。”愚人答曰:“我父小來,斷絕淫欲,初無污染。”眾人語言:“若斷淫欲,云何生汝?”深為時人之所怪笑。猶如世間無智之徒,欲贊人德,不識其實,反至毀呰。如彼愚者,意好嘆父,言成過失,此亦如是。
往昔之世,有富愚人,痴無所知。到餘富家,見三重樓,高廣嚴麗,軒敞疏朗,心生渴仰,即作是念:“我有錢財,不減於彼,云何頃來而不造作如是之樓?”即喚木匠而問言曰:“解作彼家端正舍不?”木匠答言:“是我所作。”即便語言:“今可為我造樓如彼。”是時木匠即便經地壘墼作樓。愚人見其壘墼作舍,猶懷疑惑,不能了知,而問之言:“欲作何等?”木匠答言:“作三重屋。”愚人復言:“我不欲作下二重之屋,先可為我作最上屋。”木匠答言:“無有是事!何有不作最下重屋,而得造彼第二之屋?不造第二,云何得造第三重屋?”愚人固言:“我今不用下二重屋,必可為我作最上者。”時人聞已,便生怪笑,咸作此言:“何有不造下第一屋而得上者!”譬如世尊四輩弟子,不能精勤修敬三寶,懶惰懈怠,欲求道果,而作是言:“我今不用餘下三果,唯求得彼阿羅漢果。”亦為時人之所嗤笑,如彼愚者等無有異。
昔有婆羅門,自謂多知,於諸星朮種種技藝無不明達。恃己如此,欲顯其德,遂至他國,抱兒而哭!有人問婆羅門言:“汝何故哭?”婆羅門言:“今此小兒,七日當死,愍其夭殤,是以哭耳!”時人語言:“人命難知,計算喜錯。設七日頭或能不死,何為預哭?”婆羅門言:“日月可暗,星宿可落,我之所記,終無違失。”為名利故,至七日頭,自殺其子,以証己說。時諸世人,卻後七日,聞其子死,咸皆嘆言:“真是智者,所言不錯!”心生信服,悉來致敬。猶如佛之四輩弟子,為利養故,自稱得道,有愚人法,殺善男子,詐現慈德,故使將來受苦無窮。如婆羅門為驗己言,殺子惑世。
昔有愚人煮黑石蜜,有一富人來至其家。時此愚人便作是想:“我今當取黑石蜜漿與此富人。”即著少水用置火中,即於火上,以扇扇之,望得使冷。旁人語言:“下不止火,扇之不已,云何得冷,?”爾時眾人悉皆嗤笑。其猶外道,不減煩惱熾燃之火,少作苦行,臥荊棘上,五熱炙身,而望清涼寂靜之道,終無是處。徒為智者之所怪笑。受苦現在,殃流來劫。
過去有人,共多人眾坐於屋中,嘆一外人德行極好,唯有二過:一者喜嗔,二者作事倉卒。爾時此人過在門外,聞作是語,更生嗔恚,即入其屋,擒彼道己過惡之人,以手打扑。旁人問言:“何故打也?”其人答言:“我曾何時喜嗔、倉卒?而此人者,道我恆喜嗔恚,作事倉卒。是故打之。”旁人語言:“汝今喜嗔、倉卒之相即時現驗,云何諱之?”人說過惡而起怨責,深為眾人怪其愚惑。譬如世間飲酒之夫,耽荒酗酒,作諸放逸,見人呵責,返生尤嫉。苦引証佐,用自明白。若此愚人,諱聞己過,見他道說,返欲扑打之。
昔有賈客,欲入大海。入大海之法,要須導師,然後可去。即共求覓,得一導師。
即得之已,相將發引,至曠野中,有一天祠,當須人祀,然後得過。於是眾賈共思量言:“我等伴黨,盡是親屬,如何可殺?唯此導師,中用祀天。”即殺導師,以用祭祀。祀天已竟,迷失道路,不知所趣,窮困死盡。一切世人,亦復如是:欲入法海,取其珍寶,當修善法以為導師。毀破善行,生死曠路,永無出期。經歷三涂,受苦長遠。如彼商賈將入大海,殺其導者,迷失津濟,終致困死。
昔有國王,產生一女,喚醫語言:“為我與藥,立使長大。”醫師答言:“我與良藥,能使即大。但今卒無,方須求索。比得藥頃,王要莫看。待與藥已,然後示王。”於是即便遠方。經十二年,得藥來還,與女令服,將示於王。王見歡喜,即自念言:“實是良醫,與我女藥,能令卒長。”便敕左右,賜以珍寶。時諸人等笑王無智,不曉籌量生來年月,見其長大,謂是藥力。世人亦爾。詣善知識,而啟之言:“我欲求導,愿見教授,使我立得。”善知識師以方便故,教令坐禪,觀十二緣起,漸積眾德,獲阿羅漢,倍踴躍歡喜,而作是言:“快哉!大師速能令我証最妙法。"
昔有二人,共種甘蔗,而作誓言:“種好者賞﹔其不好者,當重罰之。”時二人中,一者念言:“甘蔗極甜,若壓取汁,還灌甘蔗樹,甘美必甚,得勝於彼。”即壓甘蔗,取汁用溉,冀望滋味。返敗種子,所有甘蔗,一切都失。世人亦爾:欲求善福,恃己豪貴,專形挾勢,迫脅下民,陵奪財物,以用作福。本期善果,不知將來反獲其殃。如壓甘蔗,彼此都失。
往有商人,貸他半錢,久不得償,即便往債。前有大河,雇他兩錢,然後得渡。到彼往債,竟不得見。來還渡河,復雇兩錢。為半錢債,而失四錢,兼有道路疲勞乏困。所債甚少,所失極多。果被眾人之所怪笑。世人亦爾,要少名利,致毀大行。苟容己身,不顧禮義,現受惡名,後得苦報。
昔有一人,貧窮困苦,為王作事。日月經久,身體羸瘦。王見憐愍,賜一死駝。貧人得已,即便剝皮,嫌刀鈍故,求石欲磨。乃于樓上得一磨石,磨刀令利,來下而剝。如是數數往來磨刀,後轉勞苦,憚不能數上,懸駝上樓,就石磨刀。深為眾人之所嗤笑。猶如愚人,毀破禁戒,多取錢財,以用修福,望得生天。如懸駝上樓磨刀,用功甚多,所得甚少。
昔有人乘船渡海,失一銀釪,墜於水中。即便思念:“我今畫水作記,舍之而去,後當取之。”行經二月,到師子諸國,見一河水,便入其中,覓本失釪。
諸人問言:“欲何所作?”
答言:“我先失釪,今欲覓取。”
問言:“于何處失?”
答言:“初入海失。”
又復問言:“失經几時?”
言:“失來二月。”
問言:“失來二月,云何此覓?”
答言:“我失釪時,畫水作記。本所畫水,與此無異,是故覓之。”
又復問言:“水則不別。汝昔失時,乃在於彼﹔今在此覓,何由可得?”爾時眾人無不大笑。亦如外道,不修正行,相似善中,橫計苦因,以求解脫,狀如愚人,失釪於彼,而於此覓。
昔有一人,說王過罪,而作是言:“王甚暴虐,治政無理。”王聞是語,即大嗔恚,竟不究悉誰作此語,信傍佞人,捉一賢臣,仰使剝脊,取百兩肉。有人証明此無是語,王心便悔,索千兩肉,用為補脊。夜中呻喚,甚大苦惱。王聞其聲,問言:“何以苦惱?取汝百兩,十倍與汝。意不足耶?何故苦惱?”旁人答言:“大王,如截子頭,雖得千頭,不免子死。雖十倍得肉,不免苦痛。”愚人亦爾,不畏後世,貪得現樂,苦切眾生,調發百姓,多得財物,望得滅罪,而得福報。譬如彼王,剝人之脊,取人之肉,以餘肉補,望使不痛,無有是處。
往昔世時,有婦女人,始有一子,更欲求子。問餘婦女:“誰有能使我重有子?”有一老母語此婦言:“我能使爾求子可得,當須祀天。”問老母言:“祀須何物?”老母語言:“殺汝之子,取血祀天,必得多子。”時此婦女,便隨彼語,欲殺其子。旁有智人,嗤笑罵詈:“愚痴無智,乃至如此!未生子者,竟可得不?而殺現子。”愚人亦爾,為未生樂,自投火坑,種種害身,為得生天。
昔有長者子,入海取沉水,積有年載,方得一車。持來歸家,詣市賣之。以其貴故,卒無買者。經歷多日,不能得售,心甚疲厭,以為苦惱。見人賣炭,時得速售,便生念言:“不如燒之作炭,可得速售。”即燒為炭,詣市賣之,不得半車炭之價值。世間愚人,亦復如是。無量方便,勤行精進,仰求佛果。以其難得,便生退心。不如發心,求聲聞果,速斷生死,作阿羅漢。
昔有賊人,入富家舍,偷得錦繡,即持用裹故弊氀褐種種財物,為智人所笑。世間愚人,亦復如是。既有信心,入佛法中修行善法,及諸功德,以貪利故,破於清淨戒及諸功德,為世所笑,亦復如是。
昔有愚人,生食胡麻子,以為不美,熬而食之為美。便生念言:“不如熬而種之後得美者。”便熬而種之,永無生理。世人亦爾。以菩薩曠劫修行,因難行苦行,以為不樂,便作念言:“不如作阿羅漢,速斷生死,其功甚易。”後欲求佛果,終不可得。如彼焦種,無復生理。世間愚人,亦復如是。
昔有一人,事須火用,及以冷水,即便宿火,以澡盥盛水,置於火上。後欲取火,而火都滅﹔欲取冷水,而水復熱。火及冷水,二事俱失。世間之人,亦復如是。入佛法中,出家求道。既得出家,還復念其妻子眷屬世間之事,五欲之樂。由是之故,失其功德之火,持戒之水,念欲之人亦復如是。
昔有一人,欲得王意,問餘人言:“云何得之?”有人語言:“若欲得王意者,王之形相,汝當效之。”此人即便往至王所,見王眼潤,便效王潤。王問之言:“汝為病耶,為著風耶?何以眼潤?”其人答王:“我不病眼,亦不著風,欲得王意。見王眼潤,故效王也。”王聞是語,即大嗔恚,即便使人種種加害,擯令出國。世人亦爾。于佛法王欲得親近,求其善法,以自增長。既得親近,不解如來法王為眾生故,種種方便,現其闕短﹔或聞其法,見有字句不正,便生譏毀,效其不是。由是之故,於佛法中永失其善,墮於三惡。如彼愚人,亦復如是。
昔有一人,為王所鞭。既被鞭已,以馬屎傅之,欲令速差。有愚人見之,心生歡喜,便作是言:“我快得是治瘡方法。”即便歸家,語其兒言:“汝鞭我背,我得好法,今欲試之。”兒為鞭背,以馬屎傅之,以為善巧。世人亦爾。聞有人言,修不淨觀,即得除去五陰身瘡。便作是言:“我欲觀於女色,及以五欲。”未見不淨,返為女色之所惑亂,流轉生死,墮於地獄。世間愚人,亦復如是。
昔有一人,其婦端正,唯有鼻丑。其人外出,見他婦面貌端正,其鼻甚好,便作是言:“我今寧可截取其鼻,著我婦面上,不亦好乎!”即截他婦鼻,持來歸家,急喚其婦:“汝速出來,與汝好鼻。”其婦出來,即割其鼻,尋以他鼻著婦面上。既不相著,復失其鼻,唐使其婦受大苦痛。世間愚人,亦復如是。聞他宿舊沙門、婆羅門有大名德,而為世人之所恭敬,得大利養,便作是念言:“我今與彼便為不異。”虛自假稱,妄言有德,既失其利,復傷其行。如截他鼻,徒自傷損。世間愚人,亦復如是。
昔有一人,貧窮困乏。與他客作,得粗褐衣,而被著之。有人見之,而語之言:“汝種姓端正,貴人之子,云何著此粗弊衣褐?我今教汝,當使汝得上妙衣服。當隨我語,終不欺汝。”貧人歡喜,敬從其言。其人即便在前然火,語貧人言:“今可脫汝粗褐衣著於火中,於此燒處,當使汝得上妙欽服。”貧人即便脫著火中。既燒之後,於此火處求覓欽服,都無所得。世間之人,亦復如是。從過去身修諸善法,得此人身,應當保護,進德修業。乃為外道邪惡妖女之所欺誑:“汝今當信我語,修諸苦行,投岩赴火,舍是身已,當生梵天,長受快樂。”便用其語,即舍身命。身死之後,墮於地獄,備受諸苦。既失人身,空無所獲,如彼貧人,亦復如是。
昔有一人,巧於牧羊,其羊滋多,乃有千萬。極大慳貪,不肯外用。時有一人,善於巧詐,便作方便,往共親友,而語之言:“我今共汝極成親愛,便為一體,更無有異。我知彼家有一好女,當為汝求,可用為婦。”牧羊之人,聞之歡喜,便大與羊及諸財物。其人復言:“汝婦今日已生一子。”牧羊之人,未見於婦,聞其已生,心大歡喜,重與彼物。其人後復而與之言:“汝兒已生,今死矣!”牧羊之人聞此人語,便大啼泣,噓欷不已。世間之人,亦復如是。既修多聞,為其名利,秘惜其法,不肯為人教化演說,為此漏身之所誑惑,妄欺世樂,如己妻息,為其所欺,喪失善法,後失身命,并及財物,便大悲泣,生其憂苦。如彼牧羊之人,亦復如是。
昔有婆羅門師,欲作大會,語弟子言:“我須瓦器,以供會用。汝可為我雇請瓦師。詣市覓之。”時彼弟子往瓦師家,時有一人驢負瓦器至市欲賣,須臾之間,驢盡破之。還來家中,啼哭懊惱。弟子見已,而問之言:“何以悲嘆懊惱如是?”其人答言:“我為方便,勤苦積年,始得成器。詣市欲賣。此弊惡驢,須臾之頃,盡破我器。是故懊惱。”爾時弟子見聞是已,歡喜念言:“此驢乃是佳物!久時所作,須臾能破。我今當買此驢。”瓦師歡喜,即便賣與。乘來歸家,師問之言:“汝何以不得瓦師將來?用是驢為?”弟子答言:“此驢勝於瓦師。瓦師久時所作瓦器,少時能破。”時師語言:“汝大愚痴,無有智慧。此驢今者適可能破,假使百年,不能成一。”世間之人,亦復如是。雖千百年,受人供養,都無報償,常為損害,終不為益。背恩之人,亦復如是。
昔有二估客,共行商賈:一賣真金,其第二者賣兜羅棉。有他買真金者,燒而試之。第二估客即便偷他被燒之金,用兜羅棉裹。時金熱故,燒棉都盡。情事既露,二事俱失。如彼外道,偷取佛法,著己法中,妄稱己有,非是佛法。由是之故,燒滅外典,不行於世。如彼偷金,事情都現,亦復如是。
昔有國王,有一好樹,高廣極大,常有好果,香而甜美。時有一人,來至王所。王與之言:“此之樹上,將生美果,汝能食不?”即答王言:“此樹高廣,雖欲食之,何由能得?”即便斷樹,望得其果。既無所獲,徒自勞苦。後還欲豎,樹已枯死,都無生理。世間之人,亦復如是。如來法王有持戒樹,能生勝果,心生愿樂,欲得果食,應當持戒,修諸功德。不解方便,返毀其禁。如彼伐樹,復欲還活,都不可能。破戒之人,亦復如是。
昔有一聚落,去王城五由旬。村中有好美水,王敕村人,常使日日送其美水。村人疲苦,悉欲移避,遠此村去。時彼村主語諸人言:“汝等莫去,我當為汝白王,改五由旬作三由旬,使汝得近,往來不疲。”即往白王,王為改之,作三由旬。
眾人聞已,便大歡喜。有人語言:“此故是本五由旬,更無有異。”雖聞此語,信王語故,終不肯去。世間之人,亦復如是。修行正法,度於五道,向涅槃城,心生厭倦,便欲舍離,頓駕生死,不能復進。如來法王有大方便,於一乘法分別說三。小乘之人聞之歡喜,以為易行,修善進德,求度生死。後聞人說,無有三乘,故是一道。以信佛語,終不肯舍。如彼村人,亦復如是。
昔有一人,貧窮困乏,多負人債,無以可償,即便逃避。至空曠處,值篋,滿中珍寶。有一明鏡,著珍寶上,以蓋覆之。貧人見已,心大歡喜,即便發之。見鏡中人,便生驚怖,叉手語言:“我謂空篋,都無所有﹔不知有君在此篋中,莫見嗔也。”凡夫之人,亦復如是。為無量煩惱之所窮困,而為生死、魔王、債主之所纏著。欲避生死,入佛法中修行善法,作諸功德,如值寶篋。為身見鏡之所惑亂,妄見有我,即便封著,謂是珍寶。於是墮落,失諸功德,禪定道品、無漏諸善、三乘道果一切都失。如彼愚人,棄於寶篋,著我見者,亦復如是。
昔有一人,入山學道,得五通仙,天眼徹視,能見地中一切伏藏,種種珍寶。國王聞之,心大歡喜,便語臣曰﹔“云何得使此人常在我國,不餘處去,使我藏中得多珍寶?”有一愚臣,輒便往至,挑仙人雙眼,持來白王:“臣以挑眼,更不得去,常住是國。”王語臣言:“所以貪得仙人住者,能見地中一切伏藏。汝今毀眼,何所復任?”世間之人,亦復如是。見他頭陀苦行,山林曠野,塚間樹下,修四意止及不淨觀,便強將來,於其家中,種種供養。毀他善法,使道果不成,喪其道眼,已失其利,空無所獲。如彼愚臣,唐毀他目也。
昔有一人,有二百五十頭牛,常驅逐水草,隨時喂食。時有一虎,啖食一牛。爾時牛主即作念言:“已失一牛,俱不全足,用是牛為!”即便驅至深坑高岸,排著坑底,盡皆殺之。凡夫愚人,亦復如是。受持如來具足之戒,若犯一戒,不生慚愧,清淨懺悔,便作念言:“我已破一戒,既不具足,何用持為?”一切都破,無一在者。如彼愚人,盡殺群牛,無一在者。
昔有一人,行來渴乏,見木桶中有清淨流水,就而飲之。飲水已足,即便舉手語木桶言:“我已飲竟,水莫復來。”雖作是語,水流如故。便瞋恚言:“我已飲竟,語汝莫來,何以故來?”有人見之言:“汝大愚痴,無有智慧。汝何以不去,語言莫來。”即為挽卻,牽餘處去。世間之人,亦復如是。為生死渴愛,飲五欲咸水。既為五欲之所疲厭,如彼飲足,便作是言:“汝色聲香味,莫復更來使我見也。”然此五欲相續不斷,既見之已,便復嗔恚:“語汝速滅,莫復更生。何以故來,使我見之?”時有智人而語之言:“汝欲得離者,當攝汝六情,閉其心意,妄想不生,便得解脫。何必不見欲使不生?”如彼飲水愚人,等無有異。
昔有一人,往至他舍,見他屋舍牆壁涂治,其地平正,清淨甚好。便問之言:“用何和涂得如是好?”主人答言:“用稻谷杙水浸令熟,和泥涂壁,故得如是。”愚人即便而作念言:“若純以稻杙,不如合稻而用作之,壁可白淨,泥治平好。”便用稻谷和泥,用涂其壁。望得平正,返更高下,壁都坼裂,虛棄稻谷。都無利益,不如惠施,可得功德。凡夫之人,亦復如是。聞聖人說法,修行諸善,舍此身已,可得生天,及以解脫,便自殺身,望得生天及以解脫。徒自虛喪,空無所獲,如彼愚人。
昔有一人,頭上無毛,冬則大寒,夏則患熱,兼為蚊虻之所唼食。晝夜受惱,甚以為苦。有一醫師,多諸方朮。時彼禿人,往至其所,語其醫言:“唯愿大師,為我治之。”時彼醫師,亦復頭禿,即便脫帽示之,而語之言:“我亦患之,以為痛苦。若令我治能得差者,應先自治以除其患。”世間之人,亦復如是。為生、老、病、死之所侵擾,欲求長生不老之處,聞有沙門婆羅門等,世之良醫,善療眾患,便往其所而與之言:“唯愿為我除此無常生死之患,常處安樂,長存不變。”時婆羅門等即便報言:“我亦患此無常生、老、病、死,種種求覓長存之處,終不能得。今我若能使汝得者,我亦應先自得,令汝亦得。”如彼患禿之人,徒自疲勞,不能得差。
昔有二毗舍闍鬼,共有一篋、一杖、一屐。二鬼共諍,各各欲得。二鬼紛紜,竟夜不能使平。
時有一人來見之已,而問之言:“此篋、杖、屐有何奇異?汝等共諍,嗔恚乃爾?”
二鬼答言:“我此篋者,能出一切衣服、飲食、床褥、臥具資生之物,盡從中出。執此杖者,怨敵歸服,無敢與諍。著此屐者,能令人飛行無挂礙。”
此人聞已,即語鬼言:“汝等小遠,我當為爾平等分之。”鬼聞其語,尋即遠避。此人即時抱篋捉杖躡屐而飛。二鬼愕然,竟無所得。
人語鬼言:“爾等所諍,我已得去。今使爾等更無所諍。”
毗舍闍者,喻於眾魔,及以外道﹔布施如篋,人天五道資用之具,皆從中出﹔禪定如杖,消伏魔怨煩惱之賊﹔持戒如屐,必升人天。諸魔外道諍篋者,喻於有漏中強求果報,空無所得。若能修行善行,及以布施、持戒、禪定,便得離苦,獲得道果。
譬如估客,游行商賈,會於路中,而駝卒死。駝上所載,多有珍寶、細軟、上千種種雜物。駝既死已,即剝其皮。商主舍行,坐二弟子而語之言:“好看駝皮,莫使濕爛。”其後天雨,二人頑痴,盡以好□覆此皮上,□盡爛壞。皮、□之價,理自懸殊,以愚痴故,以□覆皮。世間之人,亦復如是。其不殺者喻於白□,其駝皮者即喻財貨,天雨濕爛喻於放逸、敗壞善行。不殺戒者,即佛法身最上妙因,然不能修,但以財貨造諸塔廟,供養諸僧,舍根取末,漂浪五道,莫能自出。是故行者應當精心,持不殺戒。
譬如有人,磨一大石,勤加功力,經歷日月,作小戲牛。用功既重,所期甚輕。世間之人,亦復如是。磨大石者,喻於學問,精勤勞苦﹔作小牛者,喻於名聞,互相是非。夫為學者,研思精微,博通多識,宜應履行,遠求勝果。方求名譽,驕慢貢高,增長過患。
譬如有人,因其飢故,食七枚煎餅。食六枚半已,便得飽滿。其人嗔恚,以手自打,而作是言:“我今飽足,由此半餅。然前六餅,唐自捐棄,設知半餅能充足者,應先食之。”世間之人,亦復如是。從本以來,無常有樂,然其痴倒,橫生樂想。如彼痴人,於半番餅,生于飽想。世人無知,以富貴為樂。夫富貴者,求時甚苦﹔既獲得已,守護亦苦﹔後還失之,憂念復苦﹔於三時中,都無有樂。猶如衣食,遮故名樂﹔於辛苦中,橫生樂想。諸佛說言:“三界無安,皆是大苦﹔凡夫倒惑,橫生樂想。”
譬如有人,將欲遠行,敕其奴言:“爾好守門,并看驢索。”
其主行後,時鄰里家有作樂者,此奴欲聽,不能自安。尋以索系門,置於驢上,負至戲處,聽其作樂。奴去之後,舍中財物,賊盡持去。大家行還,問其奴言:“財物所在?”
奴便答言:“大家先付門、驢及索,自是以外,非奴所知。”
大家復言:“留爾守門,正為財物。財物既失,用於門為?”
生死愚人為愛奴仆,亦復如是。如來教誡,常護根門,莫著六塵,守無明驢,看於愛索。而諸比丘不奉佛教,貪求利養,詐現清白,靜處而坐,心意流馳,貪著五欲,為色、聲、香、味之所惑亂,無明覆心,愛索纏縛,正念、覺、意,道品財寶,悉皆散失。
譬如一村,共偷犛牛,而共食之。其失牛者,逐跡至村,喚此村人,問其由狀,而語之言:“在爾此村不?”
偷者對曰:“我實無村。”
又問:“爾村中有池,在此池邊共食牛不?”
答言:“無池。”
又問:“池傍有樹不?”
對言:“無樹。”
又問:“偷牛之時,在爾村東不?”
對曰:“無東。”
又問:“當爾偷牛,非日中時耶?”
對曰:“無中。”
又問:“縱可無村,及以無樹,何有天下無東,無時。知爾妄語,都不可信。爾偷牛食不?”
對曰:“實食。”
破戒之人,亦復如是。覆藏罪過,不肯發露,死於地獄。諸天善神以天眼觀,不得覆藏,如彼食牛,不得欺拒。
昔外國節法慶之日,一切婦女盡持優缽羅花以為蔓飾。
有一貧人,其婦語言:“爾若能得優缽羅花來用與我,為爾作妻﹔若不能得,我舍爾去。”其夫先來常善作鴛鴦之鳴,即入王池,作鴛鴦鳴,偷優缽羅花。
時守池者而作是問:“池中者誰?”
而此貧人失口,答言:“我是鴛鴦。”
守者捉得,將詣王所,而於中道復更和聲作鴛鴦鳴。
守池者言:“爾先不作,今作何益!”
世間愚人,亦復如是。終身殘害,作眾惡業,不習心行,使令調善。臨命終時,方言:“今我欲得修善。”獄卒將去付閻羅王,雖欲修善,亦無所及已。如彼愚人欲到王所作鴛鴦鳴。
譬如野干,在於樹上,風吹枝折,墮其脊上,即便閉目,不欲看樹。舍棄而走,到於露地,乃至日暮,亦不肯來。遙見風吹大樹,枝柯動搖上下,便言“喚我”,尋來樹下。愚痴弟子,亦復如是。已得出家,得近師長,以小呵責,即便逃走。復於後時遇惡知識,惱亂不已,方還師所。如是去來,是為愚惑。
譬如昔日有二小兒,入河遨戲,於此水底得一把毛。
一小兒言:“此是仙須。”
一小兒言:“此是熊毛。”
爾時河邊有一仙人,此二小兒諍之不已,詣彼仙所,決其所疑。而彼仙人尋即取米及胡麻子,口中含嚼,吐著掌中,語小兒言:“我掌中者,似孔雀屎。”而此仙人不答他問,人皆知之。世間愚人,亦復如是。說法之時,戲論諸法,不答正理,如彼仙人不答所問,為一切人之所嗤笑。浮漫虛說,亦復如是。
譬如有人,卒患脊僂,請醫療治。醫以酥涂,上下著板,用力痛壓,不覺雙目一時并出。世間愚人,亦復如是。為修福故,治生估販,作著非法,其事雖成,利不補害。將來之世,入於地獄,喻雙目出。
譬如五人共買一婢,其中一人語此婢言:“與我浣衣。”
又有一人復語浣衣。
婢語此者:“先與其浣。”
後者恚曰:“我與前人同買於汝,云何獨爾?”即鞭十下。如是五人各打十下。
五陰亦爾。煩惱因緣合成此身,而此五陰,恆以生、老、病、死、無量苦惱搒笞眾生。
譬如伎兒王前作樂,王許千錢。後從王索,王不與之。
王語之言:“汝向作樂,空樂我耳﹔我與汝錢,亦樂汝耳。”
世間果報,亦復如是。人中天上雖受少樂﹔亦無有實。無常敗滅,不得久住,如彼空樂。
譬如一師,有二弟子。其師患腳,遣二弟子,人當一腳,隨時按摩。其二弟子,常相憎嫉。一弟子行,其一弟子捉其所當按摩之腳,以石打折。彼既來已,忿其如是,復捉其人所按之腳,尋復打折。佛法學徒,亦復如是。方等學者,非斥小乘﹔小乘學者,復非方等。故使大聖法典二途兼亡。
譬如有蛇,尾與頭言:“我應在前。”
頭語尾言:“我恆在前,何以卒爾?”
頭果在前,其尾纏樹,不能得去。
放尾在前,即墮火坑,燒爛而死。
師徒弟子,亦復如是。言師耆老,每恆在前﹔我諸年少,應為導首。如是年少,不閑戒律,多有所犯。因即相牽,入於地獄。
昔者有王,有一親信,於軍陣中,歿命救王,使得安全。王大歡喜,與其所愿。即便問言:“汝何所求,恣汝所欲。”
臣便答言:“王剃須時,愿聽我剃。”
王言:“此事若適汝意,聽汝所愿。”
如此愚人,世人所笑。半國之治,大臣輔相,悉皆可得,乃求賤業。愚人亦爾。諸佛於無量劫難行苦行自至成佛,若得遇佛,及值遺法,人身難得。譬如盲龜值浮木孔,此二難值,今已遭遇,然其意劣,奉持少戒,便以為足,不求涅槃勝妙法也。無心進求,自行邪事,便以為足。
昔有二人道中共行,見一人將胡麻車在險路中不得前。
時將車者語彼二人:“佐我推車出此險路。”
二人答言:“與我何物?”
將車者言:“無物與汝。”
時此二人即佐推車,至于平地,語將車人言:“與我物來。”
答曰:“無物。”
又復語言:“與我‘無物’。”
二人之中,其一人者,含笑而言:“彼不肯與,何足為愁。”
其人答言:“與我無物,必應有‘無物’。”
其一人言:“‘無物’者,二字共合,是為假名。”
世俗凡夫著無物者,使生無所有處。第二人言“無物”者,即是無相、無愿、無作。
昔有大富長者,左右之人,欲取其意,皆盡恭敬。長者唾時,左右侍人,以腳蹋卻。
有一愚者,不及得蹋,而作是言:“若唾地者,諸人蹋卻。欲唾之時,我當先蹋。”於是長者正欲咳唾,時此愚人即便舉腳蹋長者口,破唇折齒。
長者語愚人言:“汝何以故,蹋我唇口?”
愚人答言:“若長者唾出落地,左右諂者已得蹋去﹔我雖欲蹋,每常不及。以此之故,唾欲出口,舉腳先蹋,望得汝意。”
凡物須時,時未及到,強設功力,返得苦惱。以是之故,世人當知時與非時。
昔摩羅國有一剎利,得病極重,必知定死,誡敕二子:“我死之後,善分財物。”二子隨教,於其死後,分作二分。兄言弟分不平。
爾時有一愚老人言:“教汝分物,使得平等,現所有物,破作二分。云何破之?所謂衣裳中割作二分,盤、瓶亦復中破作二分,所有瓮、缸亦破作二分,錢亦破作二分。如是一切所有財物盡皆破之,而作二分。”
如是分物,人所嗤笑。如諸外道,偏修分別論。論門有四種:有“決定答論門”,譬如人一切有皆死,此是決定答論門。死者必有生,是應分別答。愛盡者無生,有愛必有生,是名“分別答論門”。有問人為最勝不?應反問言。汝問三惡道,為問諸天。若問三惡道,人實為最勝﹔若問於諸天,人必為不如。如是等名義“反問答論門”。若問十四難,若問世界及眾生有邊、無邊,有始終、無始終,如是等義名“置答論門”。諸外道愚痴,自以為智慧,破於四種論,作一分別論,喻如愚人分錢,破錢為兩段。
譬如二人至陶師所,觀其蹋輪而作瓦瓶,看無饜足。一人舍去,往至大會,極得美膳,又獲珍寶。
一人觀瓶,而作是言:“待我看訖。”
如是漸冉,乃至日沒,觀瓶不已,失於衣食。
愚人亦爾,修理家務,不覺非常。今日營此事,明日造彼業。諸佛大龍出,雷音遍世間。法雨無障礙,緣事故不聞。不知死卒至,失此諸佛會。不得法珍寶,常處惡道窮。背棄於正法。彼觀緣事瓶,終常無竟已。是故失法利,永無解脫時。
昔有痴人,往大池所,見水底影,有真金像,謂呼“有金”,即入水中撓泥求覓,疲極不得。還出復坐。須臾水清,又現金色,復更入里,撓泥更求,亦復不得。
其父覓子,得來見子,而問子言:“汝何所作,疲困如是?”
子白父言:“水底有真金,我時投水,欲撓泥取,疲極不得。”
父看水底真金之影,而知此金悉在樹上,所以知之,影現水底。其父言曰:“必飛鳥銜金,著於樹上。”即隨父語,上樹求得。
凡夫愚痴人,無智亦如是。於無我陰中,橫生有我想。如彼見金影,勤苦而求覓,徒勞無所得。
婆羅門眾皆言:“大梵天王是世間父,能造萬物,造萬物主者。”
有弟子言:“我亦能造萬物。”
實是愚痴,自謂有智,語梵天言:“我欲造萬物。”
梵天王語言:“莫作此意。汝不能造。”
不用天語,便欲造物。梵天見其弟子所造之物,即語之言:“汝作頭太大,作項極小﹔作手太大,作臂極小﹔作腳極小,作踵極大﹔如似譬毗舍闍鬼。”
以此義當知各各自業所造,非梵天能造。諸佛說法,不著二邊,亦不著斷,亦不著常,如似八正道說法,諸外道見是斷常事已,便生執著,欺誑世間,作法形像,所說實是非法。
昔有一人,病患委篤。良醫占之曰:“須恆食一種雉肉,可得愈病。”而此病者,市得一雉,食之已盡,更不復食。
醫於後時,見便問之:“汝病愈未?”
病者答言:“醫先教我恆食雉肉,是故今者食一雉已盡,更不敢食。”
醫復語言:“若前雉已盡,何不更食?汝今云何止食一雉,望得愈病?”
一切外道,亦復如此。聞佛、菩薩無上良醫說言,當解心識。外道等執於常見,便謂過去、未來、現在唯是一識,無有遷謝。猶食一雉,是故不能療其愚惑煩惱之病。大智諸佛教諸外道、除其常見,一切諸法念念生滅。何有一識常恆不變。如彼世醫,教更食雉,而得病愈。佛亦如是。教諸眾生,令得解諸法壞故不常、續故不斷,即得划除常見之病。
昔乾陀衛國有諸伎兒,因時飢儉,逐食他土。經婆羅新山,而此山中,素饒惡鬼、食人羅剎。時諸伎兒會宿山中,山中風寒,然火而臥。伎人之中有患寒者,著彼戲衣羅剎之服,向火而座。時行伴中從睡寤者,卒見火邊有一羅剎,竟不諦觀,舍之而走。遂相驚動,一切伴侶悉皆逃奔。時彼伴中著羅剎衣者,亦復尋逐,奔馳絕走。諸同行者見其在後,謂欲加害,倍增惶怖,越度山河,投赴溝壑,身體傷破,疲極委頓,乃至天明,方知非鬼。
一切凡夫,亦復如是。處於煩惱飢儉善法,而欲遠求常樂我淨無上法食,便於五陰之中橫計於我,以我見故,流馳生死,煩惱所逐,不得自在,墜墮三途惡趣溝壑,至天明者,喻生死夜盡,智慧明曉,方知五陰無有真我。
昔有故屋,人謂此室常有惡鬼,皆悉怖畏,不敢寢息。時有一人,自謂大膽,而作是言:“我欲入此室中寄臥一宿。”即入宿止。
后有一人自謂膽勇勝于前人,復聞旁人言此室中恆有惡鬼,即欲入中。排門將前,時先入者謂其是鬼,即復推門,遮不聽前。在后來者復謂有鬼。二人鬥爭,遂至天明。既相鬥已,方知非鬼。
一切世人,亦復如是。因緣暫會,無有宰主,一一推析,誰是我者?然諸眾生橫計是非,強生諍訟,如彼二人等無差別。
昔有一婦,荒淫無度,欲情既盛,嫉惡其夫﹔每思方策,頻欲殘害。種種設計,不得其便。會值其夫,聘使鄰國。婦密為計,造毒藥丸,欲用害夫。詐語夫言:“爾今遠使,慮有乏短。今我造作五百歡喜丸,用為資糧,以送
與爾。爾若出國至他境界,飢困之時,乃可取食。”
夫用其言,至他界已,未及食之,於夜暗中,止宿林間,畏懼惡獸,上樹避之。其歡喜丸忘置樹下,即以其夜值五百偷賊,盜彼國王五百匹馬,并及寶物,來止樹下。由其逃突,盡皆飢渴,於其樹下,見歡喜丸,諸賊取已,各食一丸。藥毒氣盛,五百群賊一時俱死。
時樹上人至天明已,見此群賊死在樹下,詐以刀箭斫射死尸,收其鞍馬,驅向彼國。時彼國王,多將人眾,案跡來逐。會於中路,值於彼王。彼王問言:“爾是何人?何處得馬?”
其人答言:“我是某國人,而於道路值此群賊,共相斫射。五百群賊今皆一處死在樹下。由是之故,我得此馬,及以珍寶,來投王國。若不見信,可遣往看賊之瘡痍殺害處所。”
王時即遣親信往看,果如其言。王時欣然,嘆未曾有。既還國已,厚加爵賞,大賜珍寶,封以聚落。彼王舊臣,咸生嫉妒,而白王言:“彼是遠人,未可服信。如何卒爾寵遇過厚?至於爵賞,逾越舊臣。”
遠人聞已,而作是言:“誰有勇健,能共我試?請於平原校其伎能。”
舊人愕然,無敢敵者。後時彼國大曠野中,有惡師子,截道殺人,斷絕王路。彼時舊臣詳共議之:“彼遠人者,自謂勇健,無能敵者,今復若能殺彼師子,為國除害,真為奇特。”作是議已,便白於王。
王聞是已,給賜刀杖,尋即遣之。爾時遠人既受敕已,堅強其意,向師子所。師子見之,奮激鳴吼,騰躍而前。遠人驚怖,即便上樹。師子張口、仰頭向樹。其人怖急,失所捉刀,值師子口。師子尋死。
爾時遠人歡喜踴躍,來白於王。王倍寵遇。時彼國人卒爾敬服,咸皆贊嘆。
其婦人歡喜丸者,喻不敬施﹔王遣使者,喻善知識﹔至他國者,喻於諸天﹔殺群賊者,喻得須陀洹,強斷五欲,并諸煩惱﹔遇彼國王者,喻遭致賢聖﹔國舊人等生嫉妒者,喻諸外道見有智者能斷煩惱、及以五欲,便生誹謗,言無此事﹔遠人激厲而言舊臣無能與我共為敵者,喻於外道無敢抗衡﹔殺師子者,喻破惡魔﹔既斷煩惱,又伏惡魔,便得無著道果封賞﹔每常怖怯者,喻能以弱而制於強﹔其於初時雖無淨心,然彼其施遇善知識便獲勝報。不淨之施,猶尚如此,況復善心歡喜布施。是故應當於福田所勤心修施。
昔有大長者子,共諸商人入海采寶。此長者子善誦入海捉船方法,若入海水漩洑洄流磯激之處,當如是捉,如是正,如是住。語眾人言:“入海方法,我悉知之。”眾人聞已,深信其語。
既至海中,未經几時,船師遇病,忽然便死。時長者子即便代處。至洄洑駛流之中,唱言當如是捉,如是正。船盤回旋轉,不能前進,至於寶所。舉船商人沒水而死。
凡夫之人,亦復如是。少習禪法,安般數息,及不淨觀,雖誦其文,不解其義。種種方法,實無所曉,自言善解,妄授禪法,使前人迷亂失心,倒錯法相,終年累歲空無所獲。如彼愚人使他沒海。
昔有夫婦,有三番餅,夫婦共分,各食一餅﹔餘一番在,共作要言:“若有語者,要不與餅。”既作要已,為一餅故,各不敢言。須臾有賊,入家偷盜,取其財物﹔一切所有盡畢賊手。夫婦二人以先要故,眼看不語。賊見不語,即其夫前,侵略其婦,其夫眼見,亦復不語。
婦便喚賊,語其夫言:“云何痴人,為一餅故,見賊不喚?”
其夫拍手笑言:“咄!婢,我定得餅,不復與爾。”世人聞之,無不嗤笑。
凡夫之人亦復如是。為小名利故,詐現靜默,為虛假煩惱種種惡賊之所侵略,喪其善法,墜墮三途,都不怖畏。求出世道,方於五欲,耽著嬉戲,雖遭大苦,不以為患。如彼愚人等無有異。
昔有一人,共他相嗔,愁憂不樂。
有人問言:“汝今何故愁悴如是?”
即答之言:“有人毀我,力不能報。不知何方可得報之?是以愁耳。”
有人語言:“唯有《毗陀羅咒》可以害彼。但有一患,未及害彼,返自害己。”
其人聞已,便大歡喜:“愿但教我。雖當自害,要望傷彼。”
世間之人亦復如是。為嗔恚故,欲求《毗陀羅咒》用惱於彼,竟未害他,先為嗔恚,反自惱害,墮於地獄、畜生、餓鬼。如彼愚人等無差別。
昔有一人從北天竺至南天竺。住止既久,即聘其女共為夫婦。時婦為夫造設飲食,夫得急吞,不避其熱。婦時怪之,語其夫言:“此中無賊劫奪人者,有何急事,匆匆乃爾,不安徐食!”
夫答婦言:“有好密事,不得語汝。”
婦聞其言,謂有異法,殷勤問之。
良久乃答:“我祖父已來,法常速食。我今效之,是故疾耳。”
世間凡人亦復如是。不達正理,不知善惡,作諸邪行,不以為恥,而云我祖父已來,作如是法。至死受行,終不舍離。如彼愚人,習其速食,以為好法。
昔有一長者,遣人持錢至他園中買庵婆羅果而欲食之,而敕之言:“好甜美者,汝當買來。”
即便持錢往買其果。果主言:“我此樹果,悉皆美好,無一惡者。汝嘗一果,足以知之。”
買果者言:“我今當一一嘗之,然後當取。若但嘗一,何以可知?”尋即取果一一皆嘗。持來歸家,長者見已,惡而不食,便一切都棄。
世間之人亦復如是。聞持戒施得大富樂,身常安穩,無有諸患。不肯信之,便作是言:“布施得福,我自得時然後可信。”目睹現世貴賤貧窮,皆是先業所獲果報,不知推一以求因果,方懷不信,須己自經。一旦命終,財物喪失,如彼嘗果,一切都棄。
昔有一人,聘取二婦。若近其一,為一所嗔。不能裁斷,便在二婦中間,正身仰臥。值天大雨,屋舍淋漏,水土俱下,墮其眼中。以先有要,不敢起避,遂令二目俱失其明。
世間凡夫亦復如是。親近邪友,習行非法,造作結業,墮三惡道,長處生死,喪智慧眼。如彼愚夫,為其二婦故,二眼俱失。
昔有一人,至婦家舍,見其搗米,便往其所,偷米唵之。婦來見夫,欲共其語,滿口中米,都不應和。羞其婦故,不肯棄之,是以不語。婦怪不語,以手摸看,謂其口腫,語其父言:“我夫始來,卒得口腫,都不能語。”
其父即便喚醫治之。時醫言曰:“此病最重,以刀決之,可得差耳!”即便以刀決破其口,米從口出,其事彰露。
世間之人,亦復如是。作諸惡行,犯於淨戒,覆藏其過,不肯發露,墮於地獄、畜生、餓鬼。如彼愚人,以小羞故,不肯吐米,以刀決口,乃顯其過。
昔有一人騎一黑馬入陣擊賊,以其怖故,不能戰斗,便以血污涂其面目,詐現死相,臥死人中,其所乘馬為他所奪。軍眾既去,便欲還家,即截他人白馬尾來。既到舍已,有人問言:“汝所乘馬今為所在?何以不乘?”
答言:“我馬已死,遂持尾來。”
旁人語言:“汝馬本黑,尾何以白?”默然無對,為人所笑。
世間之人,亦復如是。自言善好,修行慈心,不食酒肉,然殺害眾生,加諸楚毒,妄自稱善,無惡不作。如彼愚人詐言馬死。
昔有國王,設於教法,諸有婆羅門等,在我國內,制抑洗淨。不洗淨者,驅令策使種種苦役。有婆羅門空捉澡罐,詐言洗淨。人為著水,即便瀉棄,便作是言:“我不洗淨,王自洗之。”為王意故,用避王役,妄言洗淨,實不洗之。
出家凡夫亦復如是。剃頭染衣,內實毀禁,詐現持戒,望求利養,復避王役。外似沙門,內實虛欺,如捉空瓶,但有外相。
昔有一人,先瓮中盛谷。駱駝入頭瓮中食谷,復不得出。既不得出,以為憂惱。有一老人來,語之言:“汝莫愁也。我教汝出。汝用我語,必得速出。汝當斬頭,自得出之。”即用其語,以刀斬頭。既復殺駝,而復破瓮。如此痴人,世間所笑。
凡夫愚人,亦復如是。希心菩提,志求三乘,宜持禁戒,防護諸惡。然為五欲毀破淨戒。既犯禁已,舍離三乘,縱心極意,無惡不造。乘及淨戒二俱捐舍。如彼愚人,駝瓮俱失。
昔有田夫游行城邑,見國王女顏貌端正,世所希有。晝夜想念,情不能已。思與交通,無由可遂。顏色瘀黃,即成重病。諸所親見,便問其人:“何故如是?”
答親里言:“我昨見王女,顏貌端正,思與交通,不能得故,是以病耳。我若不得,必死無疑。”
諸親語言:“我當為汝作好方便,使汝得之,勿得愁也。”
後日見之,便語之言:“我等為汝,便為是得。唯王女不欲。”田夫聞之,欣然而笑,謂呼必得。
世間愚人亦復如是。不別時節春、秋、冬、夏,便於冬時擲種土中,望得果實,徒喪其功,空無所獲,芽、莖、枝、葉一切都失。世間愚人,修習少福,謂為具足,便謂菩提已可証得。如彼田夫希望王女。
昔邊國人不識於驢,聞他說言驢乳甚美,都無識者。爾時諸人得一父驢,欲搆其乳,爭共捉之。其中有捉頭者,有捉耳者,有捉尾者,有捉腳者,復有捉器者,各欲先得,於前飲之。中捉驢根,謂呼是乳,即便搆之,望得其乳。眾人疲厭,都無所得,徒自勞苦,空無所獲,為一切世人之所嗤笑。
外道凡夫亦復如是。聞說於道不應求處,妄生想念,起種種邪見,裸形自餓,投岩赴火,以是邪見,墮於惡道。如彼愚人妄求於乳。
昔有一人,夜語兒言:“明當共汝至彼聚落,有所取索。”兒聞語已,至明清旦,竟不問父,獨往詣彼。既至彼已,身體疲極,空無所獲,又不得食,餓渴欲死,尋復回還,求見其父。
父見子來,深責之言:“汝大愚痴,無有智慧。何不待我,空自往來?徒受其苦。為一切世人之所嗤笑。”
凡夫之人亦復如是。設得出家,即剃須發,服三法衣,不求明師諮受道法,失諸禪定道品功德,沙門妙果一切都失。如彼愚人,虛作往返,徒自勞苦,形似沙門,實無所得。
昔有一王,欲入無憂園中歡娛受樂。敕一臣言:“汝捉一機,持至彼園,我用坐息。”時彼使人羞不肯捉,而白王言:“我不能捉,我愿擔之。”時王便以三十六機置其背上,驅使擔之,至於園中。如是愚人,為世所笑。
凡夫之人亦復如是。若見女人一發在地,自言持戒,不肯捉之。後為煩惱所惑,三十六物一時都捉,不生慚愧,至死不舍。如彼愚人擔負於機。
昔有一人患下部病,醫言:“當須倒灌,乃可瘥耳。”便集灌具,欲以灌之。
醫未至頃,便取服之,腹脹欲死,不能自勝。
醫既來至,怪其所以,即便問之:“何故如是?”
即答醫言:“向時灌藥,我取服之,是故欲死。”
醫聞是語,深責之言:“汝大愚人,不解方便。”即便以餘藥服之,方得吐下,爾乃得瘥。”如此愚人,為世所笑。
凡夫之人亦復如是。欲修學禪觀種種方法,應觀不淨,反觀數息﹔應數息者,反觀六界。顛倒上下,無有根本,徒喪身命,為其所困。不諮良師,顛倒禪法,如彼愚人飲服不淨。
昔有父子與伴共行,其子入林,為熊所嚙,爪壞身體。困急出林,還至伴邊。
父見其子身體傷壞,怪問之言:“汝今何故被此瘡害?”
子報父言:“有一種物,身毛耽毿,來毀害我。”
父執弓箭,往到林間,見一仙人,毛發深長,便欲射之。
旁人語言:“何故射之?此人無害,常治有過。”
世間愚人亦復如是。為彼雖著法服無道行者之所罵辱,而濫害良善有德之人,喻如彼父,熊傷其子而枉加神仙。
昔有野人,來至田里,見好麥苗生長郁茂,問麥主言:“云何能令是麥茂好?”
其主答言:“平治其地,兼加糞水,故得如是。”彼人即便依法用之,即以水糞調和其田。下種於地,畏其自腳蹈地令堅,其麥不生。“我當坐一床上,使人轝之,於上散種,爾乃好耳。”即使四人,人擎一腳,至田散種,地堅逾甚,為人嗤笑。恐己二足,更增八足。
凡夫之人亦復如是。既修戒田,善芽將生,應當師諮,受行教誡,令法芽生。而返違犯,多作諸惡,便使戒芽不生。喻如彼人,畏其二足,倒加其八。
昔有一獼猴為大人所打,不能奈何,反怨小兒。
凡夫之人亦復如是。先所嗔人,代謝不停,滅在過去。乃於相續後生之法,謂是前者,妄生嗔忿,毒恚彌深。如彼痴猴為大人所打,反嗔小兒。
昔阿修羅王見日月明淨,以手障之。無智常人,狗無罪咎,橫加於惡。
凡夫亦爾。貪嗔愚痴,橫苦其身,臥荊棘上,五熱炙身,如彼月蝕,枉橫打狗。
昔有一女人,極患眼痛。有知識女人問言:“汝眼痛耶?”
答言:“眼痛。”
彼女復言:“有眼必痛。我雖未痛,并欲挑眼,恐其後痛。”
旁人語言:“眼若在者,或痛不痛。眼若無者,終身長痛。”
凡愚之人亦復如是。聞富貴者衰患之本,畏不布施,恐後得報,財物殷溢,重受苦惱。有人語言:“汝若施者,或苦或樂﹔若不施者,貧窮大苦。”如彼女人不忍近痛,便欲去眼,乃為長痛。
昔有父子二人緣事共行,路賊卒起,欲來剝之。其兒耳中有真金鐺,其父見賊卒發,畏失耳鐺,即便以手挽之,耳不時決。為耳鐺故,便斬兒頭。須臾之間,賊便棄去,還以兒頭著於身上,不可平復。如是愚人,為世所笑。
凡夫之人亦復如是。為名利故,造作戲論,言無二世,有二世﹔無中陰,有中陰﹔無心數法,有心數法﹔無種種妄想,不得法寶。他人以如法輪破其所論,便言我論中都無是說,如是愚人,為小名利,便故妄語,喪沙門道果,身壞命終,墮三惡道。如彼愚人為小利故斬其兒頭。
昔有群賊共行劫盜,多取財物,即共分之。等以為分,唯有鹿野欽婆羅色不純好,以為下分,與最劣者。下劣者得之恚恨,謂呼大失。至城賣之,諸貴長者多與其價,一人所得倍於眾伴,方乃歡喜,踴悅無量。猶如世人不知布施有報無報,而行少施,得生天上,受無量樂。方更悔恨,悔不廣施。如欽婆羅後得大價,乃生歡喜,施亦如是。少作多得,爾乃自慶,恨不益焉。
昔有一獼猴持一把豆,誤落一豆在地,便舍手中豆,欲覓其一。未得一豆,先所舍者雞鴨食盡。
凡夫出家亦復如是。初毀一戒,而不能悔。以不悔故,放逸滋蔓,一切都舍。如彼獼猴,失其一豆,一切都棄。
昔有一人在路而行,道中得一金鼠狼,心中喜踴,持置懷中,涉路而進。至水欲渡,脫衣置地,尋時金鼠變為毒蛇。此人深思:寧為毒蛇螫殺,要當懷去。心至冥感,還化為金。旁邊愚人見其毒蛇變成真寶,謂為恆爾,復取毒蛇內著懷里,即為毒蛇之所蜇螫,喪身殞命。
世間愚人亦復如是。見善獲利,內無真心,但為利養,來附於法,命終之後,墮於惡處,如捉毒蛇被螫而死。
昔有貧人在路而行,道中偶得一囊金錢,心中大喜躍,即便數之。數未能周,金主忽至,盡還奪錢。其人當時悔不急去,懊惱之情,甚為極苦。遇佛法者亦復如是。雖得值遇三寶福田,不勤方便,修行善業,忽爾命終,墮三惡道。如彼愚人還為其主奪錢而去。
如偈所說:
今日營此事,明日造彼事。
樂著不觀苦,不覺死賊至。
匆匆營眾務,凡人無不爾。
如彼數錢者,其事亦如此。
昔有一貧人,有少財物。見大富者,意欲共等。不能等故,雖有少財,欲棄水中。傍人語言:“此物雖□,可得延君性命數日,何故舍棄擲著水中?”
世間愚人亦復如是。雖復出家。少得利養,心有希望,常懷不足,不能得與高德者等獲其利養。見他宿舊有德之人,素有多聞,多眾供養,意欲等之。不能等故,心懷憂苦,便欲罷道。如彼愚人欲等富貴者自棄己財。
昔有一乳母抱兒涉路,行道疲極,睡眠不覺。時有一人持歡喜丸授與小兒。小兒得已,貪其美味,不顧身物。此人即時解其鉗鎖、瓔珞、衣物都盡持去。比丘亦爾。樂在眾務憒鬧之處,貪少利養,為煩惱賊奪其功德、戒寶、瓔珞,如彼小兒貪少味故,一切所有,賊盡持去。
昔有一老母在樹下臥。熊欲來搏,爾時老母繞樹走避,熊尋後逐,一手抱樹,欲捉老母。老母得急,即時合樹,捺熊兩手,熊不得動。更有異人來至其所,老母語言:“汝共我捉,殺分其肉。”時彼人者,信老母語,即時共捉。既捉之已,老母即便舍熊而走。其人後為熊所困。如是愚人為世所笑。
凡夫之人亦復如是。作諸異論,既不善好,文辭繁重,多有諸病,竟不成迄,便舍終亡,後人捉之,欲為解釋,不達其意,反為其困。如彼愚人代他捉熊,反自被害。
昔有一人與他婦通,交通未竟,夫從外來,即便覺之。住於門外,伺其出時,便欲殺害。婦語人言,“我夫已覺,更無出處,唯有摩尼可以得出。”胡以水竇名為“摩尼”,欲令其人從水竇出。其人錯解,謂摩尼珠,所在求覓,而不知處。即作是言:“不見摩尼珠,我終不去。”須臾之間,為其所害。
凡夫之人亦復如是。有人語言:“生死之中,無常苦空無我,離斷、常二邊,處于中道,於此中過,可得解脫。”凡夫錯解,便求世界有邊、無邊,及眾生有我、無我,竟不能觀中道之理,忽然命終,為於無常之所殺害,墮三惡道。如彼愚人推求摩尼,為他所害。
昔有雌雄二鴿共同一巢,秋果熟時,取果滿巢。於其後時,果乾減少,唯半巢在。雄嗔雌曰:“取果勤苦,汝獨食之,唯有半在。”雌鴿答言:“我不獨食,果自減少。”雄鴿不信,嗔恚而言:“非汝獨食,何由減少?”即便以嘴啄雌鴿殺。未經几日,天降大雨,果得濕潤,還復如故。雄鴿見已,方生悔恨:“彼實不食,我妄殺他。”即悲鳴命喚雌鴿:“汝何處去!”
凡夫之人亦復如是。顛倒在懷,妄取欲樂,不觀無常,犯於重禁,悔不於後,竟何所及。後唯悲嘆,如彼愚鴿。
昔有工匠師為王作務,不堪其苦,詐言眼盲,便得脫苦。有餘作師聞之,便欲自毀其目,用避苦役。有人語言:“汝何以自毀,徒受其苦?”
凡夫之人亦復如是。為少名譽,及以利養,便故妄言,毀壞淨戒,身死命終,墮三惡道。如彼愚人為少利故,自毀其目。
昔有二人為伴,共行曠野。一人被一領□,中路為賊所剝,一人逃避,走入草中。其失□者先於□頭裹一金錢,便語賊言:“此衣適可直一枚金錢,我今求以一枚金錢而用贖之。”賊言:“金錢今在何處?”即便□頭解取示之,而語賊言:“此是真金,若不信我語,今此草中有好金師,可往聞之。”賊既見之,復取其衣。如是愚人□與金錢一切都失。自失其利,復使彼失。
凡夫之人亦復如是。修行品德,作諸功德,為煩惱賊之所劫掠,失其善法,喪諸功德。不但自失其利,復使餘人失其道業,身壞命終,墮三惡道。如彼愚人,彼此俱失。
昔有一小兒陸地游戲,得一大龜,意欲殺之,不知方便,而問人言:“云何得殺?”有人語言:“汝但擲置水中,即時可殺。”爾時小兒信其語故,即擲水中。龜得水已,即便走去。凡夫之人亦復如是。欲守護六根,修諸功德,不解方便,而問人言:“作何因緣而得解脫?”邪見外道、天魔波旬、及乃惡知識而語之言:“汝但極意六塵,恣精五欲,如我語者,必得解脫。”如是愚人,不諦思維,便用其語,身壞命終,墮三惡道。如彼小兒擲龜水中。
偈 頌
此論我所造,和合喜笑語。
多損正實說,觀義應不應。
如似苦毒藥,和合于石蜜。
藥為破壞病,此論亦如是。
正法中戲笑,譬如彼狂藥。
佛正法寂定,明照于世間。
如服吐下藥,以酥潤體中。
我今以此義,顯發于寂定。
如阿伽陀藥,樹葉而裹之。
取藥涂毒竟,樹葉還棄之。
戲笑如葉裹,實義在其中。
智者取正義,戲笑便應棄。
尊者僧伽斯那造作痴花鬘竟。